第一卷 宿缘祭 第十四章 兄弟还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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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思绪如同烟花般绚烂绽放开来,在漫天飞舞的青春季节谈笑风生,在弯月沉没的忧伤岁月哭泣叹息。恍惚中,鳞鳞夕云从昏黄天际划过苍凉烟痕,晶莹泪滴从金色佛眼坠落万丈繁华。纵然人生在世空虚无定,在我残缺的模糊记忆里,依旧只剥离出脉脉红莲般美好的回忆。
心绪怅然,我无心理会他人的嘲弄,径自甩甩金云般的衣袖,朝学识堂的后门走去。
我决定再也不来上文史课程了。还是去练兵殿吧。
脚步还未来得及踏出门槛,耳边就传来沙士大夫轻酥中略带激动的话语:“参见司生殿下!”
学识堂顿时鸦雀无声,学生们很有默契地恢复面无表情的乖巧面容,偌大空间内传出整齐有序的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音,以及掀动书页的静谧声响。
门外天长水远,蓝色的海水容纳百川,恢弘壮观的深海城堡恍若海市蜃楼。
我收回刚要跨出门槛的左脚,上身向后倾斜,看见身着一袭绛紫色精美长袍的风锦殿下大步从前门跨入:那依旧是一张不知天下疾苦的笑脸,迈着懒散随性的步伐,流露出挑逗暧昧的眼神。
风锦殿下对着沙士大夫优雅且疏离地点头笑笑,随即抬起风信子般的漂亮紫眸环视众人。
静谧的读书氛围总是令人不忍打搅,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前还是该后退。我转动眼珠,迷茫地看了看秋末枫树般的傲气梦生,哀怨地看了看翘着兰花指的狐媚沙士大夫,五味杂陈地看了看俊美懒散的风锦殿下。
风锦殿下在学识堂内优雅踱步,从座位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又从最后一排走到讲台,而后再次从前门走到后门,看着我的方向暧昧一笑,道:“呵,什么风把练兵殿的小虾们吹到我的学识堂来了?”
在场的学生们无人抬头,自顾自地埋头翻书,一副求知若渴的上进模样。
坐在座位上的柠檬色梦生的洒脱气质变得模糊,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翘着兰花指的沙士大夫轻掩口鼻,狭长的眼眸媚光四射。
我在原地扭了扭脚踝,撇了撇嘴巴,而后果断抬脚跨出门槛——
左脚刚刚跨出后门,就被一只白皙大手拎着后衣领给提了回去。那人大拇指上戴着的紫色大珍珠饱满圆润,发出淡淡柔光。
低沉轻佻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带上绵绵的笑意:“有小虾米愿意弃武从文,本殿下很乐意收人。空花梦生,你们两个就安心坐着静静看书吧。”
傲气梦生再度挺直了腰杆,低下头颅认真掀书。
沙士大夫的狐媚瞳仁微微放大,随即恢复镜面般的平静。
我转过身仰起下巴疑惑地瞥了瞥那双蓝紫色眼眸,冲他眨眨眼睛嘿嘿一笑,伸出手指指了指他攫住我衣领的大手。
风锦殿下笑容满面,他轻轻放开了我,帮我整了整褶皱的衣领,忽然侧过脸用他人听不见的声音在我耳边悄悄说:“你晚上如果无聊,可以到我那里喝杯酒。”
…………………………………………
诗写婵娟,词谱秋莲。香梅品尽,两处情牵。那是女人。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那是兄弟。
当我和梦生走出“学识堂”的时候,湛蓝深海已经透出几分夜色。墨色流峦罩上苍茫的雾气,厚厚高高的珊瑚墙在昏黄暮色中显得庞大且威严。我转头望着身后的第四道珊瑚墙,内心无端生出嗟叹。
梦生拽了拽我的宽大衣袖,示意我同行。
我们两个刚走出第三道珊瑚墙,耳边便传来碎碎的脚步声以及清脆如莺的呼唤声:“空花,你等我一下。”
我在原地顿了顿,踌躇抬眼,视线内随即跃入一抹柔美的矿物蓝玉绿和一袭英姿勃发的墨玉绿。我朝着溪客点点头,而后看向风槿殿下,干笑道:“原来是风槿副将啊,您找小人空花有事吗?”
风槿殿下碎步走到我身边,先是看了梦生一眼,然后望向我,犹豫地开口道:“空花,我,我没有别的事,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娇气柔美,小鸟依人,哪还有刚才霸气副将的气势?
那女人翘臀完美,酥胸紧裹,如琼枝一树。我看着她清淡一笑,说道:“殿下言重了,本就是空花的不是。空花过去年少轻狂,做出一些蠢事,说出一些诳语,给人留下一些茶余饭后的笑谈就当是娱人娱己吧,殿下不要再当真就是。”
风槿殿下抬眼看了看我,又很快垂下,然后再度看向我,两片蓝中泛绿的嘴唇轻轻开启,犹若风信子的花瓣:“空花,既然这样,你晚上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说着,两朵蓝晕泛上白皙脸颊,她娇羞地噤声了。
我微微一愣,随即明了这女人的主动。都说最能取悦男人的一是裸体二是美酒,如果我去了风锦殿下那里既能喝到木槿紫的美酒还能见到年轻美貌的少男,如果我去了风槿殿下那里既能摸到女人的酥胸圆臀还能喝到蓝绿色的旨酒。我在心底暗自思量:到底是跟哥们喝酒还是跟美女亲昵?在杨曦的心里兄弟和女人到底哪个更重要?
“风槿殿下,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今晚已经和风锦殿下约好了,咱们还是下次吧?”在我还未彻底做好决定之前,嘴巴已经背叛了思想的控制。
风槿殿下明亮的大眼睛因为愕然和失望而荡漾起旖旎的涟漪,又长又翘的蓝绿色睫毛忽闪忽闪,尖尖的小下巴执拗的向上仰起,她盯着我嗔视几秒,随后脚一跺、大刀往肩上一扛,微微低下头闷声说道:“好,你先忙。”
不愧是水国的副将,那离去的背影分外英姿飒爽!
但是,杨曦已经对全世界的女人都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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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锦殿下的宫殿门口有两棵用贝壳堆积而成的白色月桂树,月桂树周围栽种了几株紫色风信子。风信子的顶端已经冒出绿色的芽,根部也已长出细嫩的根须,看了令人欣喜。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是:悲伤、妒忌,忧郁的爱、道歉、后悔。
“殿下,你的酒真不错!颜色真漂亮!”我拿起凤尾螺细细观赏,小口品尝闪烁木槿紫光辉的香醇美酒。热酒入喉,整颗心都是暖暖的。虽然风锦殿下总是一副懒散挑逗的模样,但是我能够觉察到他内心细腻的情感和专注的温柔。似乎跟他在一起,戒心与防备都很容易放下。
“这酒名为‘冰泉醉’,是用深海最底层的冰块融化制作的,你喜欢就好。”风锦殿下替我装满酒,笑眯眯地看着我的脸,轻柔地说:“有人陪着喝几杯总比一个人对着贝壳珍珠灌酒好。”
“殿下,听你这话酸溜溜的,难道一向尊崇享乐主义的你也懂寂寞?”
风锦殿下用手撑住脑袋,歪着头看我,问道:“空花,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懂寂寞的?”
“瞧你整天乐呵呵的终日没有心事。难道你的空虚和难过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太会伪装了。”
风锦殿下轻轻转动手上的酒杯,没有焦距的视线看往空空的远方。他静静地出神两三秒,而后看着我玩味地说道:“空花,你不是说你现在喜欢女人了吗?放过与风槿的今夜真的不后悔?”
我轻松一笑,说道:“哈,我是喜欢女人,但不代表就要有女人就上吧?再说了风槿殿下可是郡主殿下,我平时嘴上皮几句可以,但终究是不能做的。我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这可真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话。”风锦殿下把凤尾螺举在唇边,眼中露出狎弄的光芒,他半天都没小啜一口。
我将喝完第七杯酒水的凤尾螺朝下翻过来,看着他挑挑眉道:“殿下,我都喝了七杯了,你怎么才第二杯?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垂下眼睑小啜一口酒水,说道:“美酒本来就是用来品味的。呵,空花,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借酒浇愁的意味?”
“哪有哪有?借酒浇愁的事我从来都不干!哈哈。”我边说边将第八杯紫色酒水一饮而尽。
风锦殿下忽然把声音放低:“从结界回来后你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开心,虽然你一直在笑。”
我愣了一愣,嘴角扬起一丝苦笑:“不是吧殿下,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他再次为我斟满酒,盯着我的脸笑着说道:“空花,不管你有什么烦心事闹心事都可以跟我说,我愿意为你当个很好的听众。”
都说一起喝过酒的兄弟容易知心,也许是因为多喝了几杯的缘故,我忽然觉得风锦殿下真的是个值得倾诉的对象。我眨眨泛上点点迷雾的眼睛,慢腾腾地说道:“其实吧,烦心事确实有几桩。第一桩就是:我没有钱。”
听完我这话风锦殿下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上我几乎杀人的目光后不得不收敛一点,不过还是没能忍住硬是偏过头笑了十多秒。等他笑够了,我这吃人的眼神也已经被磨去了锋芒。
我黑着脸说道:“殿下,我没钱真的就那么好笑吗?”
“啊,不,呵呵,不,我,呵呵呵。。。”他仍然意犹未尽地笑,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后看着我问道:“‘没钱’居然也能成为你的烦心事?空花,你要钱做什么?”
我一脸茫然地说:“吃穿住都不用花钱的吗?难道你要我天天上你这里来讨饭吃、讨酒喝、讨衣服穿?而且我也没有住的地方,虽然溪客嘴上不说但我天天挤着他睡觉也一定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我可不想成为他人的麻烦。”
他伸出手抚摸我的头发,缓缓说道:“空花,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水国等级森严、荣耀至上,你有了荣耀就可以拥有一切。你与其在这里苦恼自己没有钱,还不如早点想办法获得荣耀。”
“那怎么才能获得‘荣耀’?”我开始来劲了,直起上半身看向他。
风锦殿下再次小啜一口酒水,然后说道:“有两种方式可以获得象征力量的荣耀,一条路是捷径,另一条路艰难且辛苦。”
“捷径?”我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捷径?”
“水国的王室成员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优势,每位‘殿下’都有一个赐予荣耀的名额,这个名额通常是给予‘殿下’的爱人,而在未找到爱人之前也可将荣耀赐予最宠爱的情人。”
爱人,最宠爱的情人。。。这个世界的人们把两者分的还真清楚。
风锦殿下又说:“那个鞭笞你的蒂生,你一定没忘吧?他就是通过捷径获得荣耀的典范。”
我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酒水,长长地哈出一口气,点点头应道:“知道了。说说第二条艰难而辛苦的路吧。”
蓝紫色眼眸微微弯起,闪烁邪魅的光影:“空花,捷径你真的不考虑吗?你有足够的资本,不用可就太可惜了噢。”
我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很没规矩地冲他低吼道:“不考虑不考虑!赶紧说第二种方式!”
紫色瞳仁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即溢满柔和光影,他用手指挑起我的一绺头发无心把玩,耐心说道:“水国有一种知名度极高的晋封大会,只要你有一技之长,能够得到国王的赏识,你就能被赐予官职以及相应的荣耀。很多平民百姓、无名之辈都是通过晋封大会得以功成名就的。你的溪客大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脑海里慢悠悠飘过莲花般的溪客身披一袭墨绿色军装的帅气模样,我顿时兴奋了,已然完全忽视那停留在我发梢肆意揉搓的手指,激动地说道:“哇塞,那太棒了!什么时候有晋封大会?”
“晋封大会一百年一度。”风锦殿下笑呵呵地答道。
我张大嘴巴:“哈?一百年?那从上次的晋封大会到现在,过去多少年了?”
“空花,你跑去火族玩耍,是在上届晋封大会的当天。”
我的脸一定苍白到透明了,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说,距离下次晋封大会,还有九十多年?”
“这样不是正好?你可以利用剩下的九十几年时间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样就能在下届晋封大会上一鸣惊人了!”
我对他翻翻白眼:“一鸣惊人?殿下,你对我真有自信。”
“我这样说还不是为了鼓励你吗?”他看着我说得一脸诚恳。
我举起第十杯酒一饮而尽,头开始发晕了。不管我能不能通过晋封大会野鸡变凤凰,我都必须要以一只虾的卑微身份继续混九十年。好漫长的水国光阴啊,漫长得足以磨掉杨曦好不容易练就的耐心了。
我将脸贴在铺满珍珠粉的贝壳桌面上,目无焦距地看着风锦殿下的方向,喃喃地说:“殿下,我还有第二桩烦心事,关于蔚蓝殿下。”
或许是因为视线迷蒙了,深紫色美眸看起来犹若两朵锦葵,浑厚轻佻的声音听起来也颇有磁性:“空花,蔚蓝殿下怎么了?你怎会为他烦心?”
我用力眨眼睛想要聚焦眼前的人与物却无法如愿,出口的声音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
仿若锦葵的紫色瞳仁颜色更加深了,恍惚中好像泼墨的幽蓝色,蓝得那么纯粹、那么浓郁、那么放肆。
眼前的人似乎靠得我近了些,紫色长发在空中依依飘拂,他的脸庞白皙俊朗,五官俊美色情,似乎再腼腆的淑女在他面前都可以尽情展露最淫荡的一面。我听见他用勾人的声音问我:“你说,美酒醉人吗?”
我恍惚地答道:“美酒若不醉人怎能称之为美酒?”
他问:“你喜欢美酒吗?”
我答道:“我若不喜欢美酒怎会甘心沉醉?”
他又问:“如果一杯美酒放大成一汪足以溺死人的酒海,你还会喜欢吗?”
我嗫嚅地答道:“。。。溺死啊。。。那我应该就不喜欢了。”
我很没酒品的打了个嗝,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0.1分。
俊美挑逗的脸庞离我远了些,风锦殿下一边用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鼓点一边对我絮叨:“空花,你就如同一杯最极品的美酒,只要是个男人都无法抗拒你的诱惑,蔚蓝殿下也不例外。不过之前的你是个尊崇‘爱情至上’的人,你对那人的爱恋不是用一只海螺就能装下的,必须用整汪大海才够。那种滔滔的爱让人恐惧,也让人厌恶。”
我的上眼皮快要耷拉下了,却还想硬撑着听他说完。
“可是打你从结界回来之后,你变得独立、内敛、聪明,你收拢起自己的情感真心待人,关心与温柔也只给你认为值得给予的人。你仿佛是用最精致最上等海螺盛装的美酒,不管你无心还是有意,你都在诱惑着嗜酒的男人。”
我努力维持头脑的运转,喃喃地说道:“照你的意思,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挣脱不了他的纠缠了?”喜欢美酒,品位美酒,享用美酒,只是为了一时的舒服,仅此而已。原来那个人对空花真的只是玩弄享乐而已,没有爱,不可能有爱。
“你就那么想摆脱蔚蓝殿下吗?”风锦殿下忽然凑近我的脸,若有深意地笑道:“还是说,你,难受了?”
我看着眼前的白皙脸庞眨眨眼睛,突然猛哈出一口气,不意外地看见紫色美人快速捂住口鼻向后仰身。我咯咯笑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说道:“谁让你乱说话的?我难受?难受个鬼!我只是愤慨罢了,对,愤慨!愤怒!哼!”
紫色瞳仁笑得弯了起来,如同两轮挂在高空的弦月。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飘渺的声音蛊惑人心:“其实你笑起来真的很美,有点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我不自觉地张开嘴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而后像泥巴一样瘫软地趴在桌上。
“空花,你醉了?你真醉了?还是你困了?”紫色美人再次凑近我的脸,轻轻地问道。
“困了,也醉了。”我在嘴里嘀咕着,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
“困了就睡吧。你是睡我这儿还是把你送回溪客将军那儿?”他又问道。
轻佻惑人的声音在我耳畔嗡嗡作响,我转过脑袋,将另一边脸颊贴在桌面上后便不动了,实在是没有精力理人了。
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有两条手臂轻轻地将我抱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扔到冰冷的柔软的散发淡淡曼陀罗香气的大床上,不是想象中的丝绸般的光滑,部分地方有点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