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相望不相闻 第12章 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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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宫外表演艺人的侍人中,有一个抱怨的时间最久,描述最长,声音也最大。
“你们是没见着那架势,我起码搬了五回才把那屋子里的东西搬完,累得我腰都快折了,大的小的奇形怪状的,最可怕的是一个和真人一样大的,那重量,呵,那叫一个,哎……无法言喻的痛苦啊,那丫头什么也不干我也不说啥,可她就搁旁边瞅着,一动不动地瞅着,你们知道把那些东西搬上马车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忍受一个戴着面具像木偶一样的人盯着你一直看,累得我满头大汗不说,还要吓得我出一身冷汗!”
“你个没出息的胆子也太小了,人家姑娘盯着你看看就一声冷汗了,别是久在深宫,空虚寂寞得慌吧?”
“你小子说什么呢!”
“欸欸,你们两个,别冲动别冲动!”
“我刚刚就想问你们了……”
“有话快说,没看他俩要打起来了吗!”
“他刚刚说的……不会是那个吧……”
一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翠绿色裙衫的人,双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透过一个白色的面具的俩窟窿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更慎人的是,她的左右两侧一大一小两个木偶和她的动作一模一样,栩栩如生的眉眼仿佛也似笑非笑地死死盯着他们。
不知为何,在这初秋的艳阳天里,就感觉到了一阵阴寒之气从脚底噌噌地往外冒。
“啊……又被吓跑了。”三只木偶齐齐望向那群人奔跑的方向。
“哈哈哈……太好玩儿了!”左侧的木偶哈哈大笑,把自己的脑袋拔下来,里面竟还有一颗脑袋,而那张脸,分明就是当今皇子元溯。
“对吧,”红凝眨了眨眼,“我进宫那天发现的新玩法。”
她只是很单纯地看着宫里的人忙进忙出,然后就发现那人一直心神不宁的,还时不时地看她几眼,她当时就觉得那个人一定是把自己的木偶弄坏了,想发作却又想到沐北夕跟她说过的话,只好压抑着自己忍了下来,只是更加不悦地盯着他。可后来发现木偶没有任何异样,她就觉得奇怪,之后玩了几次,发现只要她那样盯着他们发呆,他们就会像见了鬼一样。她一个人玩腻了之后做了个木偶,把里面掏空,拿去找元溯,元溯的小身板钻进去刚刚好,于是乎,两个人,一个木偶,就这样把整个后宫的侍人侍女都吓遍了。
“宫里的人就是好玩。”红凝得出结论。
“嗯!”你更好玩,元溯私心地想,父皇想把她留在宫中的这个主意真是英明。
“他们在那儿!”
方才被吓跑的那群侍人又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队侍卫。
“糟,糕。”红凝把木头脑袋往元溯脑袋上一扣,拉着他就跑。
“站住!”
“前面的人,站住!”
元溯穿着一身的木头实在跑不快,红凝半拖半拉地拽着他,气喘吁吁地跑。
“我,我们为什么要跑……”元溯问她。
红凝没回答,她也不太清楚,按理说只要把这个皇子往前一推,什么侍卫精兵都给我跪下高呼“属下愚昧”,但又觉得停下来也不太妙,让他们发现自己把堂堂瀞国皇子捣腾成了这副尊容,那还不得上报给他爹啊。
“总之跑起来。”红凝倒是健步如飞,这可苦了本来就比她腿短还裹了一层木头的元溯,终于还是绊倒了,红凝刚要把他扶起来,却有一双手在她之前把元溯整个人从木偶里拖了出来,扛在肩上,拽了红凝就跑,红凝回头看被丢下的木偶空壳,有些心疼。
此时,一个青衣女子走到木偶身边,看了一眼早已远去的侍卫,捡起掉在一边的木偶头仔细瞧了瞧,笑了起来……
再说红凝三人,顺利甩掉侍卫后,红凝甩开被拉得生疼的手,摸了摸衣服里的杖头木偶,抬头看向元溯,这才发现,救了他们的人竟是多日未见的皇帝。
“民女,拜见皇上。”红凝欠了欠身,悄悄抬眼找了找四周,却没看见应该在这里的人。
亦寒给元溯理了理衣冠,说:“免了,让你在皇宫里住着是方便于你练习戏目,你却拉着溯儿到处玩,还耽误了他的功课。”
“他说今天休息的……”红凝看向元溯,却被对方无视了,她咬牙,又被耍了。
“就算他今天休息,带他在宫里瞎胡闹的人也不应该是你。”
红凝低头撅着嘴嘀咕:“老子当然帮儿子说话了……”
“你说什么?”
“没没……”红凝连忙摇头,“民女知错,这就回去。”说完转身就要溜。
“站住,”亦寒牵着元溯踱步到她面前,“朕让你走了?”
红凝明白了,皇上是来找茬的,于是本着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的觉悟,低头盯着脚尖站好。
亦寒沉默了一会儿,变戏法似的也拿出一个面具戴上,拉住红凝的手说:“这宫里你不知道的好玩的多得是,朕带你去。”
“啊?”红凝一时反应不过来,人却已经被拖走了。
七十二洞天——
依山而建,开凿出无数洞口石道,道道相连,口口相对,错综复杂,形似迷宫,并设有十二亭,分别以十二地支命名,供宫人们歇息。
“在夏天雨水最多的时候,山中泉水流下,还会在洞天中形成几道或大或小的瀑布,每年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亦寒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七十二洞天的红凝解释道,“里面道路相通,很容易迷路,到现在,朕也没有把它走通过。”
“那皇上出不来的时候怎么办?”红凝问道。
亦寒耸耸肩:“有几次是乱绕,歪打正着绕出来的,更多的时候是直接跳下来。”
“跳下来?”
“浣奴自然会接住朕。”
“这样啊,说起来,没看到浣奴呢。”红凝不经意地问道。
“你要不要进去试试?”亦寒没有回答。
当然要!红凝有些兴奋地点点头,从入口之一走了进去,元溯要跟上结果被亦寒拉住:“我们去上面等。”
“皇上,”红凝在从下一个洞口出来的时候在上面喊道,“我若是自己走出来了,赐我个恩典如何?”
“你想要什么?”亦寒问着,浣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红凝看了他一眼。
“待我出来再说。”红凝说完,又钻进了一个石道。
亦寒和浣奴说了什么,浣奴伸手卡住他的腰,飞身一带,便将他放在了最高的未亭中,元溯拍手称好,红凝也探头看了看,复又钻进去了。
“父皇,儿臣也要。”元溯伸长了手,乞求地瞅着亦寒和他身边的浣奴。忽然身体一轻,天旋地转之间就到了亦寒身边,可定睛一看,浣奴明明寸步未动,再一回头,刚好看到一个黑影迅速离开——又是隐的人。
元溯恨恨地撅着嘴,他知道父皇明令禁止浣奴服侍除了他以外的人,可竟然连他这个亲儿子都不行,真是小气。
两个人坐在亭子里,吃着点心,旁观红凝的身影在石林之间时隐时现。
过了一会儿,几个乐姬带着乐器在山下落座,叮叮咚咚地弹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一队歌舞也来了,在空地上翩翩起舞,最后,来了一台杂技,举着几个大缸上蹦下跳,最后,亦寒屏退众人,只留了一个吹笛的独奏,悠扬悦耳的笛声送走了西沉的太阳,亦寒起身,伸展了一下双臂,整理了一下衣冠,作势离开。
“红凝还在里面呢……”元溯担心地看着石林里,红凝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好几次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看到她。
“她玩得很愉快的样子,我们就别打扰她了。”亦寒说完,就被浣奴带着下了山,元溯也被人带着跟了下来。
“父皇……”
“你若是不放心,就留下来陪她。”亦寒牵起元溯的手,笑着说,“或者,我把你也放进去,你去里面找她?”
元溯摇头,他进去过一次,最后是凭借哭声把人引来,才把他接出来的。
“那就走吧,说不定你把《国本》抄个三遍,她就回来了。”亦寒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元溯抖了一下,由着亦寒把他带走了。原来父皇是介意他逃学的事情才……
浣奴回头看了一眼暮色中只剩一个剪影的七十二洞天,随后快步跟上。
石道中渐渐湮没在黑暗中的女子,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微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