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山庄，灯火通明。
    凌若谷和明思由站在河岸远远眺望。
    “怎么岛上的屋舍全变了，不知李老前辈还在不在岛上。上次我们离开时，前辈他分明引爆了炸药。”凌若谷面有忧色。
    “依我看那些炸药显然是预先埋置好的，前辈应该事先早已安排了退路。”明思由小声安慰道：“不论有何变故，咱们上了岛上便知端倪。”
    夜色掩护之下，两人于岛上嶙峋的巨石间悄然潜行。
    岛中的池塘上，那个亭子显然也是新建的，比先前大了两三倍。亭子四角都挂了灯笼，照的里面如同白昼。
    亭子里全是女子，十多个白衣女子，每人背上均印了一个血红的月亮。正中的石凳上，却坐了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
    “果然是拜月教。”明思由递了个眼色。
    “不错，干的好，都杀光了？”男子缓缓站了起来，正好对着两人，灯光的映衬下，身子更显异常高大。
    凌若谷小声嘀咕道：“这人的声音好生熟悉，究竟在哪里见过？”
    “舞云鹤？”明思由也是心生疑惑。
    “不错，就是他。”凌若谷肯定的答道，再次将目光投向亭内：“只是他怎么与拜月教扯上了关系。上次听秋姑姑说她师傅可是个武功及其高强的女子，教内全是清一色的女人，怎的这些人竟要听从舞云鹤的命令？”
    “禀少主，军营内五百余名军士，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一名矮胖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上前施了一礼，正是秋叶寒。
    “好，大师姐出手就是干净利落。你们都是我大清的功臣，明日我就向朝廷上奏，给各位请功。”舞云鹤赞道。
    “属下哪敢居功，都是少主领导有方。”秋叶寒一躬身，有些迟疑：“有一事还请少主责罚……”
    “何事？但讲无妨。”
    “属下私自做主放走了军营外居住的一个老头，当时几个军士正在他屋里打劫。”
    明思由看了凌若谷一眼：“果真是他们下的毒手，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要放了栓狗的父亲。”
    “非常好，你做的没错。我从来都告诫你们，不得伤害百姓，如此甚合我意。至于那些军士，我们其实在为当地的老百姓做了件好事。”舞云鹤摆了摆手，并无追究的意思：“三日后，我大清精锐便要进攻永昌府，到时我有要务脱不开身，还请大师姐暂且代我管理教中事务。”
    “谨遵少主旨意。”
    “那个李德章招了没有？”舞云鹤本来起身欲走，突然想起一事，回身问道。
    隐藏在巨石后的两人听得“李德章”这三个字，急忙竖起了耳朵，生怕漏了半个字。
    “那老头硬气的很，少主又不准我们用刑，暂时……暂时……”秋叶寒声音低了下去。
    “他要是不肯不说，你便用刑他也不会说。我近日军务繁忙，你等切切不可怠慢了他。”舞云鹤的身子已经飞起：“南明伪朝气数已尽，偏偏还有这许多人为它效忠，像李德章这等忠义之士为何便不肯为我所用？”
    “不知他们会将李老前辈拘禁在何处？”凌若谷忧心忡忡。
    “听舞云鹤的口气，似乎非常敬重老前辈的为人。不如我们就到他的棋室去看看。”
    “不错，老前辈嗜棋如痴，舞云鹤应该不会将他移到其他地方。”
    那日明思由与李德章对弈的石室外，果然站了两个女子，正在门口来回游走。凌若谷出手如电，封住了两人穴位。两名女子张口欲呼，无奈被点了哑穴，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明思由把住了门，凌若谷将两名女子拖进了石室。灯光下，李德章手中正捏了一枚棋子，陷入苦思，丝毫不曾察觉有人进来。
    “李老前辈，晚辈凌若谷前来叩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我这就想法救你出去。”
    “凌公子，是你。”李德章抬起头来，脸上也是露出些喜色：“你那位朋友呢，怎么没同你一起来？老夫这一年多来日夜苦思冥想，对这邓艾开蜀式颇有心得，正想与他讨教一番。”
    凌若谷见他身处危境，一心却还惦念着围棋，忙向外面喊了声“由儿”。
    明思由闪身入内，见过了李德章：“清军即日便要进攻永昌府，我们赶紧设法离开此地吧。”
    “你不说起，老朽差点将正经事给忘了。”李德章忽然想起了什么，示意两人坐下：“上次跟你们谈及的铁匣，应该共有四份，一份便由老夫带出京城，交给了张天师。思宗皇帝殉国之后，一份应该在留在太子手中。另一份应该就在当今圣上永历皇帝手里，至于最后一份……”
    凌若谷见他陷入沉思，接口道：“前辈请看会不会是这个。”说着取出了身上的金箔。
    李德章接过一看：“凌公子从何得到此物？”
    “是永历皇帝的侍卫总兵彭一虎交与晚辈保管的，原先金箔之外封了一个玉匣。”凌若谷便将玉匣的具体情况一一告知。
    “这上面的诗句出自唐代李淳风与袁天罡两人合著的《推背图》，该书预言了唐太宗之后两千余年的天下大事。自唐代之后，民间各种伪书流传，一时真真假假，让人莫便是非。宋太祖赵匡胤即位之后，更将全书所有章节打乱，让人根本瞧不出所以然。本朝太祖统一天下之后，从张天师的后人手中得到了此书的全本，传说太祖皇帝后来令刘伯温将该书一分为四，秘藏与大内之中。老朽当日带出的秘匣，应该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那得到此书又能怎样？”凌若谷大惑不解。
    “得到此书便能预知天下命数，甚至改变整个历史的进程！”
    “真有这等事？那皇帝得了他岂不是根本无需处理政事，一切皆由天定，还需人力作甚。”凌若谷心间更是疑窦丛生，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愣了一下神，说道：“老前辈，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咱们这就走吧。迟了给人发现，恐怕就脱不了身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李德章伸手指向门外，趁两人往外看时，冷不防一头撞向了石案上。
    两人惊觉，回头看时，李德章已经委顿在地。
    “我蒙老天爷开恩，已经活了八十五岁，早已活的不耐烦了，今日决不连累二位，你们推开这棋盘的底座，下面便是我的墓地，劳烦将我的尸骨扔下去，你们速速……”话音未落，已经闭上了双眼。“
    凌若谷想起昔日李德章的搭救之恩，不由泪如雨下，奋力推开石桌，地下果然露出一个洞口来。凌若谷抱了他的身子，下到了洞内。明思由将纹枰上的棋子包在了衣襟内，跟在了后头。入得洞内，明思由点亮了火折子，点亮一看，地面的一块石板上写着三行大字：李德章之墓，请将石板打开，老朽尸身在于石板之下。
    凌若谷俯下身去，力道所到之处，石板已经被掀了起来。两人凑近一看，不由呆住，下面竟是一泓清流！水声潺潺，如泣如诉。
    尸身渐渐变冷，凌若谷心中不忍，不由用力抱了一把李德章的身子，算是最后的道别。忽的啪一声响，一物掉在了地上，细看时竟是那本《邓艾开蜀式》。
    明思由一言不发，将书拾起，火折子移近，这本旷世第一棋局顿时便化作了灰烬。凌若谷将他的尸身投进了水里，黑白两色的棋子铺满了他的身子，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们赶快回去通知永昌府的老百姓，让他们三日之内速速离开避祸，免得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凌若谷忽然忆起舞云鹤的话来，忙道。
    “这也不是个办法啊，我们能挨家挨户去告知老百姓吗？”明思由将脸贴近凌若谷耳语几句。
    “好，由儿果然想得周到，就照你说的做。”凌若谷说着拉起明思由的手，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