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二章 双生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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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拂面,凌若谷陡然醒来,好似一场宿醉,浑身软绵绵的,竟连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难道是这花香在作怪?即便花香醉人,难道连眼睛也会醉,我先前分明看到了由儿的背影,他又怎么弄了套女孩子家的装束跑到屋内去?如果那人不是他,那由儿和刀王究竟去了哪里,谁有这样高的武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眼皮底下将他们劫走,再是他们就算遇到天大的危险也该出声向自己示警,刀王暂且不论,由儿的性格一定会拼死维护我的。
一团乱麻被扯落在地,乱糟糟的全无头绪。
“项老赛,你可知罪?”一个女子的声音自木屋内飘了出来,嗓音低沉,语气更是严厉无比,俨然一个审判官。
“是的,我有罪,这十年来,凡是与刀有关的一切事情,我都不再插手,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刀王的称号。我无时无刻不在审判着自己,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儿子。”一声重重的叹息滑落在地,正是刀王项老赛。
“刀王既在里面,想必由儿也与他在一起了。”凌若谷听到刀王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喜,想要张口叫唤,无奈舌头竟也不听使唤。
“刀王叔叔,这人竟然不顾江湖规矩,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将我们迷倒后擒来此地,你却这般同她讲客气,心甘情愿受她的罪。”
凌若谷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心底终于放松下来,由儿果然与刀王在一起,以他的智计谅来不会着了那女子的道,刀王与那女子似乎有些瓜葛,我且听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作计较。
“由儿你不要多嘴,这是我与她两个人的事,一切的罪责全因我而起,待会她要杀我,你也不可阻拦,更不许为我报仇,只要将我的尸骨埋葬在这双生花旁边即可。”
“一句有罪就完了吗?你为你们问刀阁的那些狗屁荣誉,竟抛下难产中妻子不顾,硬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上刀山大赛,害的我儿子来到世上的第一天便死去,而我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为此落下了终身的残疾。这些年来,在我心中早已将你剐了一千刀一万刀。”
“是的,我该死,你这就动手吧,如果这样可以减轻你内心的痛楚。”项老赛回答的爽快,似是一心求死。
“你想死,你想解脱,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你可知道一个人心死后的滋味,我本来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你偏要假惺惺的弄一株双生花来救我性命。你救得了我的身子,救得了我的心吗?”女子越说越激动,砰一声响,陶瓷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拍落在地:“我才不要你的同情,每次你把双生花救活,我却要慢慢的将它弄死,看你能救多少次。哈哈……”
凌若谷不由一怔:“原来刀王养了这双生花竟是要救这女子的性命,可这女子不但不感激,偏偏还要千方百计弄死这株双生花,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惜。”
“一个要千方百计的就对方的性命,一个却千方百计的不让人救,他二人还真是这一蒂双花的双生花了。难怪我每次将这双生花养得肥壮一些,下次再来的时候它却显得更加憔悴,原来竟是这女子从中作梗。”由儿想到这里,心底不由对那女子生出一股同情之意:“她不幸死了刚刚出生的儿子,想来是伤心欲绝,早已不想活在人世了。”
“现在这株双生花现在已经彻底死了,你还能有办法将她救活吗?”
“没有办法,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很快死了?”女子狞笑。
“是的,你要求死又有谁能拦得住你。”项老赛苦笑。
“不过我死之前却要先杀了这个爱管闲事的小娃。”
“你……这是咱两之间的恩怨,双生花也是我逼他来为我照料的,与由儿毫不相干,
你要杀我就快点动手,那柄雄刀不是就在你身上,就用它给我来个痛快吧,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凌若谷听到两人的对话,知道那女子要对付白衣少年,心中大急,无奈身子竟似没了骨头,怎么也站不起身来,只有无可奈何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那女子走近白衣少年身边:“若没你这小娃多事,老娘五年前便已遂了心意,这下你却叫我在这世上五年,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这帐好算的很,你现在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才是,咱一向高风亮节,施恩不图报,你只要将我与刀王叔叔身上的绳子解开就成。”
“小娃子倒是牙尖嘴利,以为这样我便会放过你吗?痴心妄想!”
白衣少年手中的雌刀已经到了女子手中,她伸出舌头在刀刃上舔了一口,刀刃上顿时渗出些血丝,女子的脸上却泛起了红晕。
她又自怀中掏出一把刀——雄刀,比先前那把雌刀略长,略宽。
“多好的一对雌雄刀,你看看,人家是多么恩爱。你打制得出这样一对好刀,怎的偏偏就不懂得怜惜你的妻子和儿子?”她将两柄匕首并排放在了掌心,微微叹了口气:“刀啊刀啊,你说这样的薄情郎该不该杀。”
“该杀!”项老赛不知怎的竟突然挣断了身上的绳子,出手如风,刀在手,已将白衣少年身上的绳子尽数斩断:“快走!”
白衣少年迟疑了一下,站起了身子。
忽听扑通一声,项老赛仰面仆倒在了地上,那柄雌刀已经齐柄没入了左胸。
“你……你竟然连死都要跟我争。”女子的声音明显带了哭腔。伸手往脖子上一抹,即刻委顿在地。
凌若谷此时五内如焚,内力顷刻冲破了一切阻碍,腾的站起了身。一脚踢在了门上,便已窜到了屋内。
眼前躺了两个人,一个白衣女子正挣扎着爬向项老赛,伸手便来握刀王的手。项老赛手指微微动了下,将那纤细的五指紧紧捏住:“你……肯……原谅……我……吗……”
“我早就原谅你了,你这个傻瓜,你为何要往自己胸口插一刀,我几时说过要你死……”白衣女子合身扑上,紧紧的抱住项老赛的身子。他已经再也听不见了,不过他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不远处,那株双生花跌落在地上,花朵已经枯萎,两朵花合成里一朵。
顷刻间,万籁俱寂。凌若谷听到隐隐的抽泣,白衣少年伏在了他的肩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片刻已将凌若谷的肩头湿透。
凌若谷将地下两人的身子擦拭干净,将那柄雌刀递给白衣少年。白衣少年接过,仔细端详了片刻,轻轻地放在了女子身上。
一对痴男怨女,一对雌雄宝刀,一株哀婉的双生花,静静的躺在了墓地下,他们痴缠了一辈子,此刻终于安息于此,再无鲜血,仇恨和争斗。
凌若谷在墓碑上刻了三个字,花人刀。
两人出了问刀阁,白衣少年一直愁眉紧锁,凌若谷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大哥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论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