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祖制(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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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头下面的竟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少妇!那个少妇却却目含幽怨,脸上的泪痕犹在,烛光摇曳之下,越发显得艳光照人,令人顿生爱怜之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绝影掌”凌霄的妻子,紫骝山寨寨主夫人,人称“杜鹃映山红”的水亦芳。
    水亦芳本是杜鹃山主人水漫山的女儿,水漫山妻子早亡,父女相依为命,因妻子生性酷爱杜娟,水漫山就给女儿取了个“杜鹃映山红”的外号,以此来缅怀亡妻。映山红既是杜娟的别名,杜娟花色又大都以红色居多,因此这个名字倒是颇有些双关的韵味。十五年前水亦芳嫁给了凌霄,一年后生下一子,凌霄给儿子取名叫凌若谷,取虚怀若谷之意。
    牧马堂内外顿时议论纷纷,一片哗然,有些是素与凌霄交好的宾众,有的是山寨自己的弟兄,人人均有不愤之色,其中几个胆大的就叫道:“马如骥,你也太过分了,怎么对得起凌寨主。”
    金霸先还算客气,沉声问道:“四弟,这是怎么回事?”
    铁横山早已气得目眦欲裂:“马如骥,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言罢单膝触地,回首对着水亦芳行礼道:“大嫂,你一定要保重,你身上还怀着大哥的骨血哪。至于你有什么委屈,今日但凡明言,不需有任何顾忌,我和三弟定将为你做主。”金霸先回了声:“正是。”
    水亦芳浅浅回了一礼道:“谢谢叔叔,我并没有什么委屈,四弟对我也很好。只要你大哥大仇得报,做嫂子的做任何事体也是心甘情愿的。”
    众人方才注意到水亦芳竟挺着个大肚子,虽然礼服宽大却也难以遮掩得住。只是先前新娘一直背对着众人,旁边又立了两个丫鬟,再说每个人的心思也都没往这上面想,闻得铁横山此言才发现新娘果然早已身怀六甲。
    鲁先生见了这阵势,情急之下高声叫道:“列位安静,请听在下道明其中原委。”他此时运起了上乘内力,字字中气十足,数百号人瞬间便鸦雀无声,个个凝神细听,生怕耳朵里听漏了半个字。
    “诸位也都见到了,凌寨主的血书上所言‘按祖制行事’,这个‘祖制’正是要马寨主娶了大嫂为妻。”
    众人听得此话,又是一片哗然。
    “岂有此理,你空口白牙,这样的谎言天下人谁又会信。”
    “这个嘛,众位听来固然觉得难以置信,但这确是两百年前我祖师爷芮意定下的规矩。铁二哥,金三哥,大哥也曾亲口向我解释过这个规矩的来历。外人看来紫骝山寨的伙计个个光无限,但其中的苦处寨中弟的兄们想必也都深有体会。祖师爷芮意创下紫骝山寨的名号以来,历代各位祖师爷和前辈无不为我寨的兴旺发达耗尽心血。开派祖师爷芮意既富远见且毫无私心,临终前没有把寨主之位传与自己的三个亲生儿子,而是传给了自己的徒孙竹高节祖师爷。竹高节祖师爷后来不负厚望,写下了《马经》这部传世之作,并创出拍马神功这样的绝技,并留下遗言,寨主之位不得父子相传。所以我派寨主之位从来都是任人唯贤,而不是按亲疏或资历来选择。虽然这二十多年来,凌寨主创下绝影掌,带领弟兄们上下一心,势力远超历代,众弟兄的日子也比过去的任何时代好的多,江湖中人也不敢再小觑咱们。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始终改变不了的,那就是弟兄们始终面对康藏古道的苦寒,天竺和缅甸瘴疠,以及各种虎狼虫蛇侵袭,更有山洪,雪崩等人力无法抗拒之风险。”
    一个独臂老者道:“不错,三十年前我们一百多个弟兄远赴天竺,路遇三股盗匪,弟兄们虽拼死力战,无奈对手太多太强,失了所有货物和马匹,只有我和胡老六两个捡回两条性命,若不是要回山寨报信,我们二人也不肯苟活。”
    那个叫胡老六的接道:“正是,我的一只耳朵和张老三的一条胳膊就是那次给人拿去了,弟马寨主的父亲也正是死于这一役,而我却偷生至今,好生惭愧。若没有凌寨主地妥善安置,真不知那些孤儿寡母怎么活。”
    马如骥道:“胡伯,张伯,二位都是山寨里大大的英雄。”
    “故此,祖师爷才订下这条规矩,凡寨主英年早逝者,继任寨主必须娶前任寨主的夫人为妻。不得父子相传,是要保持山寨弟兄们锐意进取的斗志,同时防止一家做大,令其他弟兄不至受到不公平之待遇。继任寨主娶前任寨主的遗孀,是为了妥善照顾好孤儿寡母免受欺凌,同时山寨的财物也不会因换了寨主而为外人染指。大家想一个资财万贯之家族,因分家不断分割财产,也有富不过三代的说法。而北方的胡人大都有烝母报嫂的传统,甚至一妻多夫也不鲜见。汉人的卫道士们常以此指责胡人野*蛮乱**伦,其实不然,盖因生存条件恶劣,唯有相依方能图存。紫骝山寨在自己财力有限,所处的环境之与他们相较岂止恶劣万倍,不如此,寨中兄弟个个有后顾之忧,必然临危退缩,势必很难生存下去,焉有今日之辉煌。”
    宠天寿插话道:“岂止胡人如此,中原皇族也有诸多例证。隋唐两代起自关陇,当时汉胡通婚频繁,门阀世族多半接受胡俗,故烝报之事,不以为讳,如隋炀帝就烝父妾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唐太宗取其弟元吉妃为妾,太宗死后,高宗娶了其父才人武则天做自己的皇后。凡此诸事,皆胡俗也。故今日紫骝山寨的祖制,其实并无大惊小怪之处,少见多怪耳。”
    众人虽然对宠天寿的行事颇有不满,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博学,终究是朝廷的司礼太监,这番话句句都是引经据典,令人辩驳不得。
    “宠公公,鲁先生二位说的固然有道理,只是今日之事实在过于重大,四弟可有什么真凭实据拿出来让大伙瞧瞧,一来可以为四弟洗脱嫌疑,二来也可安寨中众兄弟之心。”金霸先扬眉道。
    马如骥和鲁先生对望了一眼,“也只好如此了。”
    “请二哥,三哥,觉非大师,彭总兵,宠公公和那边几位武林前辈随我来。”
    一行十余人跟在马如骥身后,穿过牧马堂后面的小径,到得一个湖边的小亭下。马如骥轻轻扣了几下亭内的一块石板,石板缓缓移动,片刻现出一个洞口。众人鱼贯而入,里面越行越宽,曲曲折折最后到了一个大厅,里面居然灯火通明,但觉寒气逼人,显然是已经到了湖底。马如骥指着前方的道:“祖师爷的祖训就刻于石碑之上。”
    众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有一块三尺见方的石碑,再仔细看时,碑面却是光滑如镜,一个字也没有!马如骥大惊,向石碑后面的香案飞掠过去,一把抓住其一个铁盒,打开一看,即刻委顿在地,众人看时,铁盒内也是空空如也,什么物事也没有。
    马如骥面色惨白,叹道:“罢了,罢了......天亡我也!”
    言毕,拔出腰间那柄“止水剑”就往颈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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