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血战荒野
    铁老头盯着少年瞧了一阵，忽地阴笑道：“鬼当然不需要花钱，只有人才会花钱，才会懂得钱的好处。”
    少年道：“既然如此，你已经没有烦恼了。”
    铁老头眼睛转了一圈，道：“你是说……”
    少年摇头叹气道：“人老了果然记性不好，我说过，只要人一死，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望着铁老头道：“你很快就要死了。”
    “哈哈哈哈”
    铁老头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笑得身子发抖，少年没有打断他，只是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铁老头咳道：“我、要死？”
    少年点头，十分肯定：“是的。”
    铁老头的表情变了，他不再是一个孤独伶仃的老头，而是一个阴狠毒辣的鬼：“要死的不是我。”
    少年望着他。
    “是你！”铁老头话中透着得意：“你知道我那一百两买了什么吗？”
    少年微微一笑：“是小鬼炼制的天下奇毒——断肠夺命散。”
    铁老头一愣。
    少年继续道：“这种毒无色无味，药性极强，往往数刻就会发作，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把这毒下在了刚才那碗粥里。”
    铁老头冷笑，道：“没错！所以要死的不是我，而是你……”
    少年等他说完。
    铁老头以一种近乎诅咒的声音说出了少年的名字：“狄青麟。”
    狄青麟笑了笑，云淡风轻：“我想知道一件事。”
    铁老头嘿嘿道：“你说，对于将死之人请求，我老鬼是不会吝啬的。”
    他也是一只‘鬼’！
    一只‘老鬼’！
    狄青麟轻轻的道：“既然我已经中毒，为何我到现在还没死？”
    铁老头脸色一变。
    狄青麟的手忽地动了。
    一道扑朔迷离的光扑向铁老头。
    铁老头眨眼已在丈外，只是他仍旧受了伤。
    狄青麟的剑太快，快到难以躲避。
    铁老头手受了伤，鲜血直冒，他疼得满头大汗，声音是真的在颤抖，而不是假装：“你、你没有中毒？”
    狄青麟但笑不语。
    铁老头恨恨道：“就算你没有中毒，你今天也离不开这里，这里，将是你的葬身之地！”铁老头一声口哨，空旷的乱葬岗上忽然多了很多人。
    不，他们不是人，而是鬼！
    这些鬼，都是为了杀狄青麟而来！
    为了狄青麟的人头！
    他们当中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只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要狄青麟死！要狄青麟的项上人头！
    铁老头阴笑道：“狄青麟，你可知你这条命多值钱？”
    狄青麟的灵蛇软剑泛着光，杀人的光，他道：“十万两白银。”
    铁老头道：“你杀了千天行，‘万宝楼’会对付你也无可厚非，十万两白银都算少了，我想沈云踪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凌迟削骨，毕竟，你杀的可是沈云踪的宝贝侄子啊。”
    狄青麟冷笑一声。
    他不做任何辩解，也无须如此。
    铁老头摇头晃脑道：“想想，我真是佩服你，小小年纪已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提起狄青麟三个字，哪个不是敬畏有加，不过，今日之前，我还真不知道，狄青麟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说出去，也很少有人会信吧。”
    狄青麟冷道：“要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铁老头道：“我当然杀不了你，要杀你的，是他们。”
    “狄青麟，你杀我师父，又杀我门主，我门与你不共戴天！”人群中一个精壮的汉子跳了出来，手里一根铁棍透着寒光。
    狄青麟笑了一声，道：“是吕涛门下的那堆废物？”
    “狄青麟，你休得狂妄！”汉子气结，双脸涨红。
    狄青麟冷笑：“我杀吕涛，你们连屁都不敢放，我杀刘仁武，你们依旧没有动作，因为你们知道，你们杀不了我，就算和他们一起，你们也杀不了我！”
    狄青麟眯着眼，吐出狠毒的话语：“你们不是废物，是什么！”
    “狄青麟，你！”
    狄青麟环视四周，竟是笑了，道：“就凭你们，杀不了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
    “狄青麟，今日就是你死期，我要为师父报仇！”
    “狄青麟，受死吧！”
    一时间，各种声音充斥荒野。
    “杀！”一个汉子大喝一声，举着大刀冲了过去，更多的人像潮水一般涌向狄青麟。刀剑枪棍，暗器毒药，为了杀狄青麟，他们都使出了全身的本领。
    剑光、刀光交织出一片绚丽的景象，叮叮叮的声音，此起彼伏，从未消失。一波一波的人群从未停歇，几欲将狄青麟淹没。
    他的剑，没有停留，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他似冷面阎罗，收割人命。
    “嘶”的一声，狄青麟的手臂上开了一刀口子，大片的血涌了出来，打湿了一尘不染的白衣。他拿剑的手一抖，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更多的刀剑袭来，更多的暗器刁钻狠辣的飞了过来。
    狄青麟额上冒出冷汗。
    刀上有毒。
    毒素随着呼吸深入骨髓，在身体里四处奔走，麻痹了他的神经，模糊了他的视线。这些人恨不得将狄青麟剥皮抽筋，用毒也是情理之中，狄青麟的剑，已经多次偏了方向。
    “大家上，他中了毒，没什么好怕的！”
    一个汉子大喊一声，群神振奋，个个都红了眼，刀劈得更重，剑出的更快，势要将狄青麟逼至绝境。
    铁老头寻了处地方靠着休息，这里视野极好，可以望见矮处混战的人群。他已看见狄青麟负伤，嘴角翘的很高。
    狄青麟那剑虽未要他的命，但还是在他身上开了一道狰狞可怕的伤口，此时伤口已经包扎好，他哼着小曲儿，显得十分高兴。
    这些人不过是用来消耗狄青麟体力的蝼蚁，等时机一到，狄青麟的人头将是他囊中之物。想到此，铁老头嘀咕一声：“小鬼怎么还没来。”
    有了大鬼，自然就有小鬼。
    大鬼是鬼，小鬼也是鬼。
    铁老头这般模样，就算不说自己是鬼，也会吓到许多人。但小鬼不一样，小鬼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年龄十一二岁，笑起来嘴边有一个小酒窝，分外讨人喜欢。
    小鬼正对大鬼微笑，嘴角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铁老头吓了一跳，道：“小鬼，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鬼走近道：“我才刚到。”
    很难想象从这个孩子的口中发出的声音竟是这般的沙哑难听，就像是指甲刮在木头上，十分刺耳。
    铁老头移身，给小鬼让出地方，兴致勃勃的道：“你来的也不算晚，狄青麟已是强弩之末，不死也去半条命，等会儿，你就把药一洒，我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小鬼走到铁老头身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瞧着他，道：“你说的很对。这是我们的计划。我的毒，天下无人可解。”
    铁老头望着下方，笑道：“我当然知道。”
    小鬼也望向混战的人群，轻声问：“给你的东西，他吃了吗？”
    铁老头面色一僵，道：“吃了，可是……”
    小鬼问：“可是什么？”
    铁老头道：“他好像没有中毒。”
    小鬼冷哼一声，道：“他说谎。”
    他对他做的毒药有十分的信心。
    铁老头道：“你说过毒药会在一刻钟内发作，但他吃下半个时辰后都不见有事，我也觉奇怪，却猜不出端倪。”
    小鬼咦了一声，看向狄青麟，盯了好久，喃喃道：“真是奇怪，他真的没有中毒。”
    铁老头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小鬼摇头道：“没有。”
    铁老头阴森的道：“不管有没有中毒，等他力气耗尽，他的人头依旧是我们的。”
    小鬼不可置否，他细小的眉头蹙起，显得十分苦恼，他又望了狄青麟一阵，忽地，他似想起什么，脸色大变，苍白如纸。
    铁老头奇怪道：“你怎么了？”
    小鬼转身就走，一声不吭。
    铁老头大惊道：“你去哪里？”
    小鬼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的道：“你若还要你那条烂命，最好现在就走。”
    铁老头大怒道：“你说什么？”
    到嘴的鸭子就让它飞了，谁会干这种蠢事！
    小鬼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那么刺耳难听：“如果你运气好，等下可以爬着走，若是你运气不好，等下你想走都走不了！”
    铁老头满头雾水。
    小鬼急道：“你现在最好什么都别问，跟我走！”
    铁老头的脾气也跟铁一样硬，动也不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小鬼。
    小鬼忆起多年情分，不觉凄然。他天生侏儒，难以生长，乡人都视他为怪物，也只有铁老头真心待他，犹豫片刻终是道：“你知道‘花’吗？”
    铁老头瞪眼道：“什么‘花’？你在打什么哑谜！”
    小鬼长叹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道万宝楼楼主身边的‘花玉’公子吗？”
    铁老头眼睛瞪得更大。
    小鬼也不再问，转而道：“我做的毒并非无人可解，至少有一人，是有解药的。”
    铁老头更为惊讶：“你是说有解药？”
    小鬼嗤笑道：“当然有解药，若是有一天别人用我做的毒来对付我，那我该怎么办？”
    铁老头忽地跳起来，脸红脖子粗，他十分生气：“这么多年，你都在骗我。”
    小鬼冷笑：“不这样，你怎么能乖乖听我的话。”
    铁老头正要开口大骂，忽地小鬼又道：“还有一个人，也有解药。”
    铁老头并非蠢人，他能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也有他的办法和手段，他听出小鬼话中的意思，道：“那个人就是‘花’？”
    小鬼恨恨道：“就是他。当年我败在他手下，我那时做好的全部解药都被他拿走，而且最可恨的是，每年他都要找我拿我新作的毒药和解药！”
    铁老头立时明白了：“你是说，狄青麟和万宝楼有关系？”
    小鬼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万宝楼有关系，但他一定和那个人有关系。所以，狄青麟绝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我们手上！”
    铁老头二话不说，冲到了小鬼身边：“我们走。”
    刚刚还急着叫走的小鬼忽然不动了，铁老头骂道：“你怎么又不走了！”小鬼哀然道：“我们已经走不了了。”
    “怎么走不了……”铁老头话还未说完，就见一辆马车急急朝此处奔来，到了两人面前，骤然停下。车夫目不斜视，只喊了一声：“公子，我们到了。”
    车帘挑起，露出一只白皙的手，帘后的人还未露面，只听见一阵低沉的笑声，轻轻柔柔，就似春风拂过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