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每看到一只举起的手，九秋的心就抽痛一下。而当最后一个人也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时，九秋只觉得，头上的天花板正在晃动，就要坠下来了。会场内的人还在讨论着什么，可是自己已经听不到了……胸腔里涌动的，是怎样一种感情？比起愤怒，更多的是绝望，还有夹杂在绝望中的那微茫的希望。
    伊戈尔…你会怎么做呢……
    几分钟以后，就在九秋的面前，整整一面墙都亮了起来，光线太过刺眼，以至于他不得不暂时扭过头去。然而当他把头转回来的时候，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画面上，是自己和伊戈尔的房间。
    原来摄像头是从这个角度打下去的么，原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个房间是这样的么……
    画面上的伊戈尔，像平时一样坐在床边发呆，或者说，他正在等九秋回来。这时，门被打开了。下一秒，一个阿佛洛狄忒被推了进来，通过镜头，能看到他有着柔顺的黑色头发，和属于东方的黄色皮肤。
    九秋终于意识到，阿佛洛狄忒终究是人造人。就像自己曾在白桦林里，错把另一个阿佛洛狄忒认成了伊戈尔一样，现在的这个东方少年，还真是像极了自己——
    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复制品，人类的复制品。
    冷静下来想想，他们一定早有预谋，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阿佛洛狄忒。而从客观上来讲，那少年比自己要漂亮，漂亮许多。
    画面上的伊戈尔有些疑惑。
    他当然不会认错自己的恋人，然而，一个和恋人长得很像的人突然闯进自己的房间，这件事的确值得好好疑惑一会。
    那少年很害怕，从进来时就一直发抖。他不敢靠近伊戈尔一步，门却又被锁上，他只能靠着门坐下去，那神情就像一只掉进空玻璃瓶的小白鼠。
    两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画面仿佛静止了，伊戈尔依旧在床上坐着，少年靠着门，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画面之外，有人忍不住提醒：“需要催情剂的吧？”
    如果可以直接把人从电子屏里拖出来，九秋真想揪住这人的头发，把他狠狠地拽出来，掼在地上，然后用一切能找到的尖锐物品刺得他血肉模糊。
    “应该已经放了，能弥漫在空气里那种。”“可是都没有反应啊。”
    九秋的眼睛，睁大了。
    不是的。
    反应，是有的。
    画面里，伊戈尔虽然还是坐在床边，可是头已经低了下去，两只手深深地插在了自己的头发里，那一头白金色短发被弄得很乱。而门口，那抱着膝盖的少年，脸颊已经开始泛起了红晕。
    又是两分钟过去。
    伊戈尔还是没有动。然而，那少年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背靠着门，呼吸变得急促，可能是觉得热，一只手紧贴着冰凉的玻璃门，另一只手开始下意识地解自己的衣服。
    九秋突然不想再看下去了。
    “我会吃醋的，我会嫉妒而死的！”
    本来是吓唬伊戈尔的玩笑话，此时此刻，却突然变得真实。
    会场里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九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屏幕，看到的却是：少年从侧面爬上了伊戈尔的床，从背后抱住了他。那漂亮的黑发已经全湿了，汗珠从发梢直往下坠，滴在了伊戈尔宽阔的脊背上。
    人在那种状态下都会变成禽兽，更何况是阿佛洛狄忒。
    所以伊戈尔转过身来的时候，九秋闭上了眼睛。
    不想看，不想听，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现在能失去全部知觉。
    “现在这个情形，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个会议室的感应屏能够和那个房间对接吧？”中年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九秋已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直到耳边，忽然想起了伊戈尔的声音：
    “……要你。”
    九秋全身一震。
    他看到，伊戈尔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镜头前面，衣服都已经脱下，他身后是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床，以及那个已经抬起了腿，却被莫名其妙冷落的少年……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就好像伊戈尔能看见自己似的……
    “伊戈尔？”九秋下意识地站起来，朝那面墙走过去，然后贴着墙面跪下。
    “进来。”伊戈尔用力捶打着眼前的墙壁。
    九秋忽然明白了。
    此时的状况，就像是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道玻璃门，明明看彼此看得清清楚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伸手碰到。
    “伊戈尔，我进不去…我现在离你很远。”手，紧紧地贴在墙壁上，那粗糙而冰冷的触感让自己微微颤抖。
    伊戈尔却只是捶得更加用力，拳头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红印。
    “伊戈尔听话，别这样！”九秋把自己更紧地贴到墙上，“相信我，我很快，很快就回去了！伊戈尔等一下好不好？”
    “不好…想要你，现在！”过于真实的愿望，让人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
    “嗯，我知道……”九秋温柔地笑了，泪水不自觉地涌出，沿着脸颊淌了下去，“伊戈尔你看，你身后的那个孩子和我长得是不是很像？”
    伊戈尔茫然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你先去和他玩一会，我之后就过去陪你。”
    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纵容伊戈尔，他为自己忍得越痛苦越好，越难受越好……可是，自己却无法再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