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关上视频，想要在视频下面的留言区写点什么的时候，他的对面，坐了一个人。
    他抬起头，隔着柠檬水的杯子看到，一个文雅而略显单薄的年轻人正看着自己笑。年轻人穿了件很古典的格子衬衣，紫色和蓝色相间，一头栗色的发柔亮地打着卷，恰如其分地露出了额头。
    “你在看什么？”年轻人很感兴趣地问。
    “一段视频，”他笑了笑，表示友好，“要付费的那种，你明白的。”
    “哦，我明白。”年轻人也笑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让人想起某种护齿产品的广告，“可以交个朋友吗？”
    他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这种搭讪方式并不算突兀，他已经被搭过好多次了。他再次把对面的年轻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给他：“当然可以。但是我能不能问一下，是普通的那种朋友吗？”
    对方笑了起来，笑容很灿烂。
    “你是因为我在看这样的内容，才和我说话的，是吧？”他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电子屏，似乎有些歉然，“但是很抱歉，我只是一时好奇。”
    年轻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膀：“没关系。”
    他马上表示：“我请你喝点东西吧。”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刚才在前台点过了。”年轻人再次耸肩，不过这一次显然比刚才要轻松，“其实应该由我来道歉的，太冒失了。我一直觉得东方人很漂亮，这是真心话。”
    他呆了一呆，似乎因这句话而联想起了什么，很短暂地出了一下神，然后做出了回应：“有些是很漂亮。”
    “你刚才看的那段视频，现在都被传疯了。那真是个天使啊，”年轻人由衷地赞美了一句，同时用暧昧不清的眼神看着面前坐着的人，“我很好奇，你们那里的人，都长得很像吗？”
    他只是笑笑。
    这的确是个巧合。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从外表看来，无论是哪一点，都和九秋惊人地相似，除了九秋有一头柔顺的短发，而他的长发被烫过。他们有着同样细细的、清秀的眉眼，目光在流转的时候，总给人以顾盼流连的错觉。然而九秋毕竟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清纯、温柔和小小的狡黠是他的特点，而眼前这个人，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神秘而复杂。
    “你刚才说只是一时好奇，但是你并不讨厌我吧？”年轻人似乎并不想放弃，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了真实的渴望。
    他笑着点点头。
    东方人的美感，有一半都来自于沉默的温柔，明明什么也没有说，但一个眼神就可以说明一切。尤其是在别人表示好感时，笑着对他点头。
    “那要不要试试看？我是说，我一个人住。”年轻人很大胆地伸出手，按住了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今晚？”他的眉轻轻上扬，仿佛带着淡淡的笑意。
    “只要你愿意。”年轻人的邀请充满热情。
    他迟疑了一下，在年轻人期待的目光中，再次点了一下头，并补了一句：“我没有什么经验，所以……”
    “太好了！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年轻人站起来，绕过桌子，站到他的身边，把手肘搭在他肩上并弯下了腰，低语，“你会喜欢上被X的。”
    他的脸红了红，似乎有些不安，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排斥这种说法。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模仿九秋，不知是下意识地所为，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图。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年轻人笑了，指指自己，“雅各布。你呢？”
    他笑了：“黑貂。”
    ……
    在天明之前，终于结束了。
    不止是床上，连地上都是一片凌乱，好在灯光已经熄灭，一切都隐没在了无差别的黑暗里。
    九秋没有死，伊戈尔也没有，他们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这一夜开始之前，九秋主动要求注射药剂，现在看来，这实在是个聪明的决定，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挨不下来。伊戈尔已经睡着，这是几分钟以前的事情了。而九秋之所以还没有昏过去，是因为药力还没散尽。
    伊戈尔真的很了不起。事实证明，他虽然化身成了一只狂暴的野兽，却也一直保持着理智，他看懂了九秋的每一个眼神，并不停地询问他的感受，虽然九秋的回答只是摇头或者点头。
    很累…真的很累，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九秋迷迷糊糊地想，今晚的表现应该是很不错的，无论是自己还是伊戈尔。至于明天会怎么样，那是明天的事，今天已经过去了。其实很开心，不是么？伊戈尔是如此地聪明，聪明得不可思议呢……
    就这样堕入了无边的梦魇。
    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世界是一张薄薄的纸，或者说，是一张扑克牌，这种流传了上千年的简单道具，有其不可抗拒的魅力。周遭是一片黑暗，如同混沌的宇宙，头上，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脚下这一块小小的地方是实在的，由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张扑克托举着，静默于宇宙的中心。
    这时候，自己看到了伊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