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是很明白，表演的意思是……”
    “不要紧张嘛，用不着紧张，就像平时那样做，你们一直做得挺好啊。”
    这样的对话理应出现在舞台的帷幕后，年轻的演员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出场，老板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进行鼓励，于是大幕拉开，演出获得圆满成功。可是现在，这番对话发生在伊戈尔的房间里，对话的双方是床上的九秋，和墙上电子光屏中的人。
    黑暗的房间里，正对着床的一整面墙都变成了显示屏，里面的人以懒散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前面还横着一张桌子，所以九秋只能看到他的脸和上半身。屏幕的光使得房间看起来像一个光怪陆离的盒子，而脸色苍白的九秋则是盒子里的人偶。
    伊戈尔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晚上就应该睡觉，睡觉之前就应该和恋人做点什么，而不是和莫名其妙的人进行莫名其妙的交谈。如果不是九秋的手一直按在伊戈尔的胸膛上，他一定会随便抄起一件东西朝着墙砸过去。
    “既然是像平常那样，为什么还要特意通知呢？”九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事实上，他的脸颊已经开始泛红。
    “哦，因为要提醒你一点，明天晚上你可不能说话。”
    “这么说起来…平时的那些录像里，我都说了很多话，很不像阿佛洛狄忒吧。”
    “平时的录像可以消音，或者用背景音乐盖过去，可这次不一样。”墙上的人一直是笑着的，笑得很无耻，九秋仿佛能感觉到那猥亵的目光正从自己的锁骨往下移，所以他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这是一年一度的商业性活动，需要绝对的现场感。当然了，阿佛洛狄忒不需要知道，拿出自然状态就行了，可是你不一样，事先不打好招呼，你的状态会受影响啊。”说话的人居然拿出了点人道主义的的派头，这几句话说得着实体贴周到，“明天晚上，你们房间的灯会一直处于强制打开状态，伊戈尔可能会狠狠折腾你，但是你从开始到最后一句话也不要说，否则会暴露你人类的身份。我这可是为你好，可以做到吧？”
    “……可以。”
    “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有，”九秋的呼吸变得急促，瞳孔的大小也在变化，“你们会用什么手段让伊戈尔兴奋……那种香味，还是注射剂？”
    “哦，还真是，你不问我都忘了。香水什么的效果有限吧？注射剂会好一点，不过你可以自愿选择要不要注射。”
    “伊戈尔和别人不一样！！”九秋的声音颤抖得吓人，音色都变了，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因为恐惧，“你们知道的，伊戈尔有暴力倾向……”
    “不要紧的吧？至少你来了之后，他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行了，就这样吧，你们安心休息。”
    “等等…这不行！”
    屏幕突然暗下去，房间顿时内一片漆黑。十几秒钟过后，肉眼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能看到那面墙又重新变回了玻璃。
    九秋还在被子里的双腿缓缓蜷起，双手隔着被抱住了膝盖。
    给伊戈尔注射药物…他们居然要给伊戈尔用那种药！真是疯了！他们不知道伊戈尔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太疯狂了，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控制住那种状态下的伊戈尔？！啊对了，前提还是不能说话！
    九秋把头抵在了膝盖上，艰难地呼吸，他觉得胸腔都因呼吸而疼痛起来了。
    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在明天晚上之前…逃跑是不可能的，排除；想办法阻止药物的注射，可以考虑，但要仔细想好具体怎么做；或者，第三种可能……
    九秋的目光，轻轻地移到了伊戈尔的身上。
    如果伊戈尔死了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的一瞬，九秋的心是静的。
    有很多方法可以导致人死亡。但是眼下，条件很受限。首先伊戈尔的体能比自己强得多，不能硬来，必须使用刀具或者药物；其次要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这很难，但不是做不到，比如上次自己误打误撞走进的那个黑色隧道，那里面就算有监视器，以那样的光线也什么都照不下来。
    等一下，思路错了。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死刑，在空之笼里杀死阿佛洛狄忒也不犯法，但这样做就太有谋杀的色彩了。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做呢？比如，在床上杀死自己的伴侣。
    毕竟伊戈尔就是这么做的，虽然他是无心的。
    想到这，九秋目光流转，正迎上伊戈尔看他的眼神。那双灰色的眼眸纯净而无垢，然而其中暗藏了某种意义上的冷血。
    “伊戈尔…我很害怕，”九秋靠在床头，单薄的肩膀有着女性般柔美的轮廓，黑色的发与黑夜融为一体，“我很喜欢伊戈尔，但我却在想怎么杀你。”
    坦白交代并没有什么不好，而且伊戈尔未必能听懂。阴谋和罪恶在伊戈尔的世界观里，就像神和宇宙一样抽象。
    “伊戈尔，你说死亡是什么呢……你和我，都杀死过自己的同类，可是我们俩直到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九秋轻轻呢喃，身体沿着床头滑下，然后向旁边一倾，很自然地伏上了伊戈尔的胸膛，“我们还能一起活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