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戏班什么的事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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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碧秋钧与柯景然二人相谈甚欢。或品茗谈天,或畅谈国事,嬉笑怒斥,好不快活。不觉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夕阳低垂。红丹丹的染透了半边天空。树梢上,围墙上,地面上,都蒙上一层丹红的薄纱,映得天地间也弥漫起轻柔的,温暖的光影。
柯景然同碧秋钧并肩而立,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如斧削刀刻的脸上,好似镀上了光晕,明亮,温和。“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请。”碧秋钧抬手,侧身,让出正路。
“不送送我?”柯景然瞧他。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反问句。
碧秋钧点头,将其送到戏班大门口。一路上接到无数眼光追随,扫射。这是碧秋钧入戏班以来头一次亲自送客人离去。
“我有空还来。”柯景然站在门外笑着说,“下次要喝碧螺春!”转身挥手,背影潇洒。“记住啊!”
柯少帅,你几岁了?我怎么觉得像我小妹在撒娇啊。碧秋钧看着那缓缓远去的背影,极其自然的产生联想。
“碧公子!”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出现在正往回走的碧秋钧面前,像是生怕碧秋钧飞了似的。还没站稳当,就扬起清秀的小脸,满怀期待地问。“公子,您看我演的怎么样?”
“是川竹啊。做的不错。”碧秋钧拉起小孩的手,这孩子自从被自己帮过后,就一直这般尊重并依赖着自己。“走,吃饭去。”
在碧秋钧身边,小孩可轻松了许多,从心里往外散发着一股子天真无邪,刚刚的小心翼翼荡然无存。叶川竹虽然小,但谁真心待自己好还是知道的。
整个戏班子里,他唯一不需要防备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与自己有着师徒之分,又如兄如父的清贵公子。整日待在这里,耳濡目染,又怎会不知人心叵测。那些黑暗的龌鹾事谁又见的少了?
今天这位失足落水;明天那位嗓音沙哑;后天那位消失不见,高烧不退……哪个出事的不是半红不紫的角儿?哪个出事不是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的节骨眼儿上?最后还不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但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要不是公子,几天来几乎寸步不离的护着自己。今天哪有自己登台的机会?恐怕自己早不知道去哪趴着了。班子里能上台的角儿可多了去了。
“公子,刚刚那人是谁啊?能让公子送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叶川竹盯着碧秋钧,两眼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他是柯家的小少爷,挂副军长的名,少将军衔。”碧秋钧拉着叶川竹的小手,“你这孩子,人小鬼大!”伸手宠溺的轻敲叶川竹的额头,语音更加温和。
“疼!”叶川竹捂着脑袋,扁扁嘴撒娇。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似想起了什么,愤愤不平的抱怨道:“公子,魏烟雨也红了。那样的人怎么还能红呢?没天理了!”
“他?”碧秋钧闻言眼神一暗,目光阴森的让叶川竹大吃一惊。他跟在公子身边两年有余,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森冷,阴鸷,狠戾。充斥着满满的算计与无情。那真的是公子么?
注意到惊呆了的叶川竹,碧秋钧柔和了神色,温言询问:“吓着你了?”
“公子……”叶川竹轻轻地唤着,声音拖得长长的。“您刚才,好可怕。”
“我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少过算计。”碧秋钧停下脚步,平静地注视着叶川竹,轻声解释着,也是在向他摊牌。
“川竹知道了。”叶川竹抬头,望着碧秋钧平和的容颜,伸手抱住他撒娇。“公子永远都是公子。”无论怎样,您都是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
戏子本就如烟花般寂寞,无人知,无人怜。即使再红,再富有,终究还是玩物。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真正能看得起戏子的又有几人?
舞台就是我们的生命,为了一瞬间的璀璨绽放,多少人倾尽所有?只为那流星滑过夜空似的刹那光华,而后消逝,湮灭,了无痕迹。
这就是我们的命!但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温馨,是多么难得。所以,公子,无论怎样,叶川竹不会怀疑,不会离去。
“好孩子。”碧秋钧宠溺地拍拍叶川竹,果然没白疼你。
“好热闹!大伙来的早啊!”碧秋钧拉着叶川竹慢慢向这边走,笑着和大家点头,相互打声招呼。
“秋钧,你来了。叶川竹这孩子还真不赖呢。”几个向来与碧秋钧交好的戏子围了过来,向碧秋钧打招呼。
“呦!这不是碧先生么!”远远的看见碧秋钧走来,何沐枫就阴阳怪气地高声招呼起来,“这名角儿就是不一样啊,吃个饭也得让大家等着!”
魏烟雨随后走出,“你那说的叫什么话?人家有名儿,你等等又怎么着了?有本事,你也向碧先生似的红透半边天啊!那大伙也得等你不是?”
“那可不,谁叫咱们都没本事呢!”何沐枫冷冷的开口,满是嘲讽。目光阴鸷的望着碧秋钧,似乎倾尽五湖四海也洗刷不尽他对碧秋钧的恨。
碧秋钧停下了正和大家交谈的话题,偏头,冷冷的看着何沐枫。他早知道这人不会消停,这几年都不知道闹了多少回了。只不过近来没时间理会他罢了,没想到他自己竟还敢跑出来。若不是班主一心想要留下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
至于何沐枫与碧秋钧的怨隙,却是由来已久了。
早在四年前,新剧本写好,几人各自的师傅都力捧他们成为主角。于是引起了一连串的阴谋诡计,明争暗斗。
原因很简单:旦角和其他的角色不一样,其他人可以慢慢磨练,多等些年,演技成熟也不迟。可是他们,若不能再年轻是成名,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们这些人就是,前十年靠长相,中间十年靠技术,最后十年靠名声。若是等到人老珠黄还没什么名气,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所以……
四年前的夜晚,魏云止屋外,碧秋钧静静的迎风而立,雪白的长衫随风飘舞。目光清明的像一泓泉水,悠悠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丝毫不担心魏云止不按他吩咐的去做。
片刻,魏云止匆匆从屋子里走出,盯着碧秋钧看了很久,长长的叹了口气:“碧秋钧,你究竟想要我怎样?我做的还不够么?我已经帮你摆平了苏灵策!你还想用流鸣的事压制我多久?”
“是吗?如果你不想做,就算了。你和流鸣的恩怨,我不再管。只在一边看戏就好。”碧秋钧修长的手指轻弹了一下袍袖,一副转身要走的模样。
魏云止沉默不语,碧秋钧淡笑,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你……”魏云止见碧秋钧竟然真的转身离去,无奈之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我答应!流鸣那边……”那时的魏云止真的被流鸣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偏偏,除了碧秋钧,再没人能让他更好的应付流鸣。
“你放心。”碧秋钧偏头,笑笑,胸有成竹。
“碧秋钧!你……算了。”魏云止欲言又止。像碧秋钧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承诺什么。而且,将来总有一天,他会对付自己。毕竟因为这件事,要说自己不怨恨他是不可能的。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留下这么个隐患的。
碧秋钧应声回头,迎着月光看见魏云止脸上一抹悲戚,似乎已经知道了。“你是聪明人。”碧秋钧淡淡一笑,“你若真的放得下,我也可以承诺。不过……”碧秋钧眼神忽然变得阴寒,“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背后弄什么阴谋,就别怪我了!”
说完,碧秋钧没有半点停顿的离去。说实话,若不是逼不得已,碧秋钧真的不想难为魏云止,这个人,原本是可以做朋友的。只不过……好歹这样也算是对的起他了。碧秋钧默默感叹。
想要得到就一定会失去。哪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
望着碧秋钧的背影,魏云止苦笑,经过这件事,你大势必成。我又怎么惹得起你。而且,你并非池中之物,我又何苦找不自在。虽然不知为何,但是你手下留情,我还是知晓的。
碧秋钧迎着月色,轻轻推开屋门。而映入眼帘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正厅中班主安然而坐,手里拿着茶杯把玩,满含深意的冲碧秋钧一笑。
“班主深夜到此,不知所为何事?”碧秋钧眼眸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声音平和的询问。既然他已经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绕弯子了,倒不如直接明说。
班主略显惊奇的瞧着碧秋钧四平八稳的坐在他身旁。这个人,小小年纪,到也沉得住气。
“苏灵策的事我暂且不提,不过魏云止的事,你该给我解释清楚吧。”班主放下茶杯,目光炯炯的逼视着碧秋钧。
“不知您想让我解释什么?”碧秋钧不动声色的回视着,毫不退让。
“别告诉我,魏云止滑到的事是个偶然。我可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班主语气笃定的陈述,“是你做的。”
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紧张的几乎凝固。满满的弥散着压抑和威逼。
碧秋钧歪歪头,好像没察觉到一般,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您若非要这么说,碧秋钧也无话可说,您只管设公堂就是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似空中浮动的流云。同时浑身散发出慵懒的气息,水眸中透出满不在乎的神情。
“你小子!”班主哈哈大笑,“就是一只小狐狸!好,好,我没看错人!”
“若是班主想要处置秋钧,也不必深夜亲自来此了。”碧秋钧眉眼微弯,笑的云淡风轻。“恕秋钧无礼了。”说罢,碧秋钧起身离座,冲着班主拱手施礼。
再次回到座位,碧秋钧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也不得不承认,班主确实明察秋毫。
若不是那件事,魏云止说什么也不会去和流鸣争的。
那天,魏云止在后堂卸装,碧秋钧正为苏灵策沏茶。经过时正碰上魏云止起身,无巧不巧的,碧秋钧眼角的余光瞟到流鸣匆匆赶来的身影。
于是魏云止便一不小心踩在碧秋钧刮掉了的茶水上。脚一滑,险些跌倒,正被等流鸣的那位公子扶住。还没等魏云止反应过来道谢,就以那怪异的姿势,被赶过来的流鸣撞个正着。
时间真是算计得恰到好处。晚一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早一点流鸣也不会介意。可就是在这要命的时候,流鸣来了。
乍一见到此种情景的流鸣,脸色阴沉的可怕。只是冷冷的盯了一眼魏云止,与那位公子谈笑如故。不过从那之后,魏云止却被流鸣记恨上了。偏偏这种事还越描越黑,便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以至于,魏云止被逼到不得不求助于碧秋钧。
“你如何打压他们,我不管,不过,我是不会容许他们离开的。你应该明白。”班主的声音将碧秋钧从回忆中带回。“但是,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威胁到你。”
“您能保证他们不暗害于我?”碧秋钧温和的水眸蓄满了冰寒,“您认为我会做这种后患无穷的事么?”
“就差一个何沐枫么?”班主瞧着碧秋钧,“以你的性格,若不是打算放过魏云止又怎么会去找他?”
碧秋钧闻言不语,放过魏云止,不过是因为歉疚。但是何沐枫,碧秋钧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理由可以放过他。
“从今以后,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来找我。”班主看着碧秋钧,郑重的承诺到。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个保证,碧秋钧说什么也不可能点头。
“既然如此,秋钧若还是不答应却也太不近人情。”碧秋钧微微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这是班主的底线,他从不会贪得无厌。
仔细凝视着面前清宁的少年,班主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同时在心里默默叹息:碧秋钧啊,你进入戏班真是明珠蒙尘啊!凭你的才华,你应该有更好的职位。做官才是最适合你的路啊!
只可惜,造化弄人!
不料,许久的将来,那日无心的感叹,竟然成了谶言。碧秋钧这辈子确实再也没能和官场甩清关系,不停的在宦海中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