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季凌夜的屋内，客房的衣柜里放着干净的被子和枕头，随时都能供人使用，但是白子语却带着两件宽大的毛衣前去，准备在睡觉时把它们代替被子盖住身体，避免令自己着凉，也避免碰触季凌夜太多的东西。
    白子语想到自己未经季凌夜的同意，像个小偷一样潜进别人的屋子，还擅自无赖地睡觉，直至天亮才离开，心里不禁有些不自在，也有些避讳。
    似乎事先询问季凌夜的同意比较好……在街道上走着，白子语抓住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放在他的耳边时只听到无法接通的声响。
    季凌夜在医院里…已经睡着了吗？
    此时的他已经走到住宅的前面，轻吐一口冰冷的空气，犹豫了下，接着打开门，本来想象中昏暗无光的屋子，竟然亮着灯。
    门口有一双刚脱下、随便地摆放的鞋子。
    就在白子语满心惊疑着，眼前的地方是否有小偷透过窗口潜入之时，身形修长的男人身穿着浅色的围裙，碰巧从厨房内徐徐走了出来——
    瞧见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白子语，季凌夜顿了下脚步，眼中划过一丝讶异，眉宇稍动，俊容上是一副复杂的神情，“子…语？”
    相比季凌夜还算是平静的反应，白子语的表现就像是被吓着一般。
    他眨了眨眼睛，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又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我，我……”
    “子语，你怎会在这里？”季凌夜走近他，双手轻轻一扯，脱下身上那件与他外形不相衬的围裙。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白子语皱住了眉头，如临大敌似的。
    “我今天已经出院了，当然就在我家，你用得着这样慌神么？”季凌夜轻淡地问，垂头打量着他，目光蕴含一些收入心坎里无声的疑虑。
    “原来，你出院了啊……”
    白子语忽然紧张得不知该看着哪里，连手心也渗出了汗，却不敢说穿他是因为天风生病了，不能留在自己的家里才会跑到这儿。
    “可是今天的下午…你不是…仍在医院吗？”
    “先进来吧，子语。”季凌夜低叹一声，拉起他的手肘，轻拽住一脸懵懂的他走进去客厅里。
    “你…你的伤怎么样？”白子语问道。
    “我的后背没什么大碍了，伤口愈合得很好，主责的医生昨日已经批准我今天的出院手续，原本我想在下午和你走的。”
    “哦……”白子语恍惚地应了，不急不徐的脚步声静谧地回响着，桌面上冒出香气的饭菜在视线中缓缓地靠近。
    透过季凌夜牵着自己的手，白子语可以感觉到他的喜悦，他是出乎意料的高兴。
    抬起头，沉静地看着这个曾经对自己恼怒地报复过的人，看着他回望过来的脸，那双几乎要把人的心神吸走似的黑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大海，引诱别人有飞蛾扑火的冲动。
    很美丽，也很可怕。
    脑海顿时被漂得灰白，白子语想张嘴说什么，突然涌出的一个疑问却匆匆占据了脑袋。
    过去的季凌夜，和这几个月内不计较得失地满足他、此时贴近身侧的季凌夜，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怎会来了？”季凌夜将他带到桌旁，让他坐下来，又把筷子递给他。
    “……”白子语没有回答，怔怔地接下了筷子。
    “又或者，你能说说，为什么刚才的你会露出那样慌慌张张的表情吗？”季凌夜低沉地问道，走进厨房取出额外的碗筷，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他的对面。
    “我…只是…”白子语低喃着，忽然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天风病了，生怕病菌会传染给我，于是提起了主意，叫我今晚到这里睡，当时…我真的不知道你已经出院了。”
    “是么……”季凌夜凝视着他，好象在思索，再没有说起其他的话题，白子语低着头，盯住空落落的碗，觉得气氛骤然变得僵硬而沉重，在冰凉的空气中蔓延着。
    仿佛过了许久之后，季凌夜的神情很认真，“你能不能把你所有的需要和困难都告诉我？”
    白子语一愣，随即摇头。
    “你知道，我不是只想补偿你的。”季凌夜沉声道，眸中一黯，却又微微勾起唇角，“我只想对你好好的，让你不会再受到伤害。”
    不会再受到…伤害？不曾有过一场痛苦的报复，该多好……
    白子语觉得心脏突然被人用力地抓紧和挤压，深呼吸，却不能克制一种渴望倾泻出满满的委屈和哀伤的冲动！
    “我…要走了。”
    他站起来，拔腿往门口奔走，季凌夜赶紧反应过来，追上他的步伐，拉住了他，“我喜欢你，我想你开心。”
    白子语忽然转过身，颤动着嘴唇，紧紧地瞪着深邃幽黑的眼眸，瞪着这霸道的男人，“我每次想起那段日子，我都不能开心。”
    “我喜欢你。”季凌夜又道，心脏抽紧着。
    “不是你说喜欢我，就可以为所欲为。”白子语摇头道，“不是你说喜欢我，我就会忘掉那些记忆，季先生……”
    “那，你想我怎么做？”季凌夜不甘愿放手，宁愿时间一直都不会过去，他会走，此刻若不能紧拉住他，他一定会走得远远的。
    “我想和你分开……”白子语说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不会放手。”季凌夜霸道地说。
    “放…开……”白子语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中只觉得委屈，这个冷傲狂妄的男人，为什么总是自以为是，总是令他难过？
    不能…让他继续把自己当作小丑一样，肆无忌惮地动摇他、玩弄他、践踏他……
    “放手——”挣扎着被用力地箍紧的手，白子语惊恐地呼喊。
    “我不会放，放开了你，你就会离开！”季凌夜眼神微变，白子语实在慌张，忽然伸长手臂，在桌子上胡乱地抓起了餐叉，“你放开我，季凌夜——”
    “不！”杀了我，我都不会放开手。
    他就是这样霸道的男人，偏偏又用这样霸道的方式爱着别人。
    白子语握紧了锐利的餐叉，举起来的同时闭上了眼，眼角滑下了泪水，一只手往男人的胸膛刺了下去，又抽出来——
    “唔。”听到季凌夜发出的一声闷哼，白子语立即停止手上的动作，声音颤巍巍地问：“你能放手了吗？”
    “我不会放手——”
    接着，白子语抖着手把餐叉尖锐的部分再次扎入了他的胸膛上，不断地要求季凌夜立即放开手，可是男人明明感觉到痛楚，皮肉里已经渗透出血腥的味道，却依然抓紧白子语的手。
    季凌夜想留住这一个人。
    数不清，到底刺进了多少下，是十多下，还是二十多下……
    白子语握住的餐叉从无力的手中突然脱落，一行泪水滚动着滑了下来。
    季凌夜的衣衫已经沾染着血花，却张开双臂死死地搂住了面前的人，两人之间隔着有明显的弧度的腹部。
    感受到他降低的体温，发僵的身子，还有急剧的心跳，季凌夜安抚着说道：
    “子语，请你给我五年的时间，我不会迫使你和我住在一起，也不会强行缠扰你和孩子，我会做所有我能够做到的，令你们过得无忧无虑，让你忘掉那一段难堪的日子，如果五年后，你不喜欢我，你想和我分开，我一定不会阻碍你的决定……所以，你给我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当晚，白子语一直没有回答季凌夜。
    独自躲在客房内想了很多，突然的腹痛令他几乎疼得要晕倒过去，被季凌夜送进了医院后，医疗人员急忙为他进行了剖腹的手术。
    白子语的孩子提早降生了，名字是白子欢。
    白子语皱了皱眉，缓缓地张开眼睛的时候，才记得自己昨晚进了医院，接着，那张泛起几抹欣慰的俊美脸庞收入他的眼底。
    季凌夜正在抚摸着他的发丝。
    在令人安心的静谧之中，白子语忽然淡淡地开了口。
    “季…我…答应了，给你…五年的时间……”
    五年后的今天，他和宝宝大概会过得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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