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朝  第四十二章 往事尽逝去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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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无奈的转身请安,现在的弘历亦非当初可比。二十三岁的四阿哥弘历现在是雍正亲封的和硕宝亲王,在等级上大我一大截。虽然和他老爹一样是四阿哥,可是说真的,他们父子两个的性格还真是相差不少。也许是他的母亲钮祜禄氏的遗传,我更加喜欢这位行事恩威并施,手段宽猛相济的四阿哥。
    其实在弘历登基之前,朝中大臣就都已经认定了他的皇储身份。即使是当初康熙在世之时,对这个孙子也是青睐有加,还亲自带回宫中教养数年。所以在他的出色表现之后,连雍正这位疑心慎重的皇上也放心的将手中很多重要的事情交给弘历去办。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弘历,笑容灿烂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水,虽然早已经有了嫡福晋富察氏和其他几个侧福晋,可是在我面前他还是会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按他的话来说,我更像是伺候着他长大的。这话半真半假,时间长了也懒得去计较,只是常常会借这句话谋取一些小利益,当然这也是和他学得。
    拿出手帕,我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有些不满的抱怨,“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去了,跑的满头大汗,一会儿熹贵妃娘娘又要心疼了。”
    “今天皇阿玛招我去办差,趁着有时间就跑来看看你。怎么几天没见,你就瘦了这么多?”弘历一边皱着眉头调侃,一边不停的四处观望。“哎呀,事情太多了,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出宫的时候带给你,赶快说,省的我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我笑着摇摇头,将手帕放在他的手里说:“既然皇上派了你事情,你就早点去吧!我这里也没什么需要的,就算是有,大不了我自己出去买,还用得着你这个王爷跑腿吗?好了好了,你快去吧!你看,跟班的都来了。”
    果然,不远处一个小太监拿着一顶宝蓝色的小帽朝我们所在的方向跑来。我猜得到弘历一定是躲着他来找我的。
    弘历有些无奈,只是耸耸肩,抓起手帕冲我挥挥手,就一溜小跑的往外奔去,看样子确实挺着急。想着他的话,我有些想笑。这个样子就觉得忙了?怎么不想想他的老爹是多么敬职的一个皇上啊!更重要的是,再过不久,他自己也要坐上那个位置了。
    那小太监终于是跑到了我的面前,下跪给我请了安,然后又气喘吁吁的追着弘历的背影去了。我不再理会他们一追一跑的主仆二人,继续我的休闲午后生活。
    忙碌的生活在我眼中不过是历史前进中缓慢的步伐,我静静的等待,等待着改朝换代那一刻的到来。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日,雍正依旧支撑着在批阅奏折,虽然有些疲惫,可是他的精神还说得上是不错的。我将一杯参茶轻轻的放在他的桌子旁边,看他并没有抬头,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嗯,这是最后一份折子了,看完就睡,你等一下。”雍正继续埋头在奏折中,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退到旁边,看到管事太监张宝低垂着头,应该也是很累了。就这样又等了一会儿,雍正终于放下了笔,伸了伸腰,我和张宝连忙上前几步准备服侍他更衣。雍正摆了摆手说道:“身子有点儿乏了,陪朕出去走走。”
    “皇上。”张宝忙上前说道,“这大晚上的,就算是夏天也寒意甚重,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的好。”
    我站在一旁没有搭话,雍正停了停脚步,便指着我说:“那就钟沁陪朕出去,你在这儿等着。”说完了也不理还眼巴巴观望着他的张宝,率先走了出去。
    张宝无奈,只好将一件披风交到我手中,“有劳姑姑照顾皇上了。”
    我笑着点点头,转身跟了出去。
    雍正的身影在黑色的夜中显得更加模糊,让我有一刹那的错觉——他已经走出了眼前的世界。我摇摇头甩开自己的胡思乱想,快走几步,将披风披在了他的肩上。“皇上,注意龙体。”
    “钟沁呐,今天朕的心情特别的好。那个张太虚的手法还真不错,以后要给些嘉奖。”雍正一边走一边点头说道。
    自从几年前雍正大病一场之后,他就开始便求名医,其中不乏一些道士之属,这个张太虚就是其中之一。雍正不仅十分信赖他,还让他练就什么长生不老仙丹。对于这种事情,我也曾经劝过,可是皇上毕竟是皇上,他做的事情只要不是害国害民,大臣们就算是劝解也不能过分,最后只好随着他去了。好在这个道士倒是懂一些医理常识,一时之间也没有出什么大的乱子,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有弘历那小家伙常常愤愤不平。
    对于雍正的话,我没有给出明确的应答,只是依旧恭敬的跟在他的身后。他似乎也是习惯了我的这种态度,继续自说自话道:“钟沁,你很久没有去看老十四了吧!那家伙对朕还是耿耿于怀对不对?朕有时候真想把他拉到圣祖的面前去好好教育他一下,可是……算了吧!你就有时间多去陪陪他吧!”
    我疑惑的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这样的话,心里想不透只好继续沉默。
    “钟沁,朕从来没有和你聊过天是吗?”雍正说着话,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我不好再继续躲下去,只得点头称是。雍正叹了口气,道,“常听人说,圣祖以前是很喜欢和你聊天的,朕还听人说,你以前是很能说会道的。可是自从你来朕身边,朕甚至很少见到你笑。为什么?”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回答道:“皇上,曾经的奴婢年少无知,自然有些心直口快。圣祖皇上对奴婢宽厚,不加计较,奴婢感激不尽。可是现在……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人总是会长大的。对于身边的人和事的看法不同了,性格也就有了改变。”
    “是朕对你不好?”雍正挑了挑眉,淡淡的问。
    “不是,”我笑了。“皇上对奴婢很好,非常的好。就奴婢做的那些事情,别说是在皇宫中,就是随便搁在哪个王府中也肯定是要严重处罚了。可是您对我很宽容。这一点上,奴婢心存感激,并且会永远铭记于心。”
    雍正摇了摇头道:“其实有时候朕是个很计较别人对错的人,但是对你的这份宽容却不同寻常。当然你本人和你父亲张廷玉这两者是分不开的,除了这以外还有允礼……但是最重要的是皇阿玛。”
    听了他的话,我整个人是出奇的平静。雍正所说的人我都猜到了,只不过那时候只是一种猜测,更多的是为他的这种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倒是有些难过了,似乎是一个隐藏多年的甜美梦乡有一天醒了,那一切美好的东西放在现实中就变得如此残酷。
    “皇上回宫吧!再走下去,天就要亮了。您还是休息一下吧!”我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我怕自己好不容易沉寂了的心情又一次波澜壮阔,只好笨拙的回避着话题。
    雍正笑了,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对着我开心的笑。
    “好,让你这么一个女子陪着朕在晚上散步也实在是说不过去,那就回宫。可是钟沁,你能答应朕好好的照顾弘历吗?”
    “皇上,您这话严重了。宝亲王文武双全,是您的得力助手,再说有您在又怎么需要奴婢照顾。”我有些不安的回答,低着头不敢看现在的雍正。还记得康熙在弥留之际也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对于这种嘱托我有着明显的恐惧。
    静悄悄的夜晚,远处湖面波光粼粼,四周一片寂静,我就这样等待着……似乎是等待着一场明知不可能会发生的奇遇。
    “好,朕知道了。回宫吧!”良久,雍正终于开口了,只是不同于之前的高昂,他的声音中有了浓浓的疲惫。
    这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只是瞪着黑洞洞的屋顶发呆,直到整个房间都从我的意识中消失。
    第二天一早,我才刚刚起床,监督领侍太监陈福就敲开了我的房门——雍正病倒了。我赶忙收拾便以跑去侯驾。等我到了之后,屋子里已经是站满了大臣和御医,我的义父张廷玉也在其中。看到我,他冲我挥挥手,我便慢慢地挤到他的身边。
    “听说你昨天晚上和皇上在一起了?”义父没有回头,只是小声的问道。
    “嗯。”我点头。
    “皇上和你说了很多事情?”
    “嗯!……没有。”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义父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雍正的病听说是因为常年旧疾再加上昨天夜里受了风寒,所以来势汹汹,随驾前来圆明园的太医不过五六个,此时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我看着着急正想要进去瞧瞧情况,就听外面通报道士张太虚晋见。
    张太虚来了都没有停顿,直接就进了内室,几位老太医看了看彼此,除了面面相觑就只剩下频频摇头了。我不禁在想,如果没有这个张太虚,也许雍正还可以再多活几年吧!
    因为雍正的病,整个圆明园都变得紧张兮兮,弘历和五皇子弘昼两个人听说了雍正的病情,立刻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却在后园中碰到了一向看不顺眼的张太虚。没说几句话,弘历和张太虚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不过弘历毕竟是练家,几回合下来非但没有收什么伤,还把张太虚打得嗷嗷直叫。我和几个闻讯赶来的太监看到这样的情况,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感叹,只好让人赶快拉开了他们两个。弘历依旧愤愤不平,我只得为他整理了衣服赶紧将他拉去见雍正,因为再呆下去难保不会出什么人命案。
    药汤药丸吃了一大堆,针灸按摩用了一大片,可是雍正的病情就是没有明显的好转。整整一天一夜,我都在忙活,不是要守在雍正的身边,就是要守在弘历的身边,就连闭眼的时间都要做事。弘历和弘昼也不轻松,他们时刻都要侍奉在雍正的床榻边,即使是在大臣们的劝说下休息一下,也还赶着时间处理其他的事情。
    正在我们以为雍正已经逐渐稳定的时候,他的病情却突然恶化,太医们又进入了紧张的状态。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不允许人们乐观。太医们倾尽所能依然不能控制病情,甚至连平时看不上眼的丹药都用上了。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时候,雍正连药都喝不下去了。雍正将义父张廷玉叫至榻边,宣布了他的最后一道圣旨:传为于四皇子弘历,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和张廷玉四人辅政。看着雍正那双暗淡无光的双眼,看着太医们一个个灰白的脸庞,我站在义父张廷玉的身后默默落泪。他即使是一个做了无数贡献的皇上,在临终之时恐怕还是有太多的遗憾吧!
    八月二十三日子时,太医们最终宣布:雍正皇帝龙御归天。
    这是我第二次直面一个人的消逝,即使是早有预见依旧感到了痛苦。圆明园这座宏伟优雅的皇家林园送走了一位清朝历史上争议最多的皇上,但是从我一个小女子的角度来看,雍正算的上是对自己负责了。
    当我将手中的孝服递到弘历和弘昼的手中时,两张年轻的脸庞满是惶恐。也是,他们的皇爷爷死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是小孩子,除了伤心之外哪里会有如此多的迷茫和失落。
    义父张廷玉受命从乾清宫取出了早已拟好的传位诏书,顺应遗诏,三天后皇四子弘历继位,史称乾隆皇帝。乾隆皇帝继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张太虚等一干道士从圆明园中驱逐出去,并严谕他们不许透露宫中只字片语。
    停棺之日过后,雍正被送入了他永远的安息之地——河北易县清西陵“泰陵”,庙号世宗。
    看着远去的大队人马,我站在紫禁城最高的角楼静静观望。又一个朝代结束了,我的时间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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