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相思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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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了几日的风雪今天终于停歇了,阳光正好,照在哪里都是一片刺眼的白。
街道两旁的铺子也都开了门,各家各户的扫门前的雪。只有一家仍旧大门紧闭,朱红色阁楼的四角在太阳下格外的安静,仿佛是一个空楼。可是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要说全长安里最热闹的地方,那就非这里莫属了。
瑞王爷披着厚重金贵的狐裘披风站在这朱红色的阁楼门前,抬起头看了一眼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烫金牌匾,相思阁,笑眯了眼角,对着身旁的人道:“你说本王那幺弟,这样的温柔乡他不肯来,塞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倒是抢着去,真是天底下还有这般榆木的人。”
他身旁的人也笑道:“他母亲便是穷人家的姑娘,当时先皇要带她回宫,不想她却一头撞死了。这逸王爷也是穷苦的命,自幼就跟着镇北将军在塞北过苦日子,终于回来了,却又抢着回去,享不起富贵的贱命。”
“休得信口胡言,你这话真是大逆不道,侮辱王爷,小心本王砍了你的脑袋。叫门去。”瑞王脸色一板,声色俱厉的说了这一句,眼底却带着嘲讽的笑意。
和瑞王说话的这个人名叫白亲城,自小跟在瑞王身边,如今已经有三十几年了。白亲城听了瑞王的话也不惧怕,上前一步伸手拍那紧闭的木门。拍了两声也听不到里面的回应,就停了下来,回头对瑞王道:“王爷,太早了,姑娘们还没起床呢。”
“不急,等等。”瑞王背着手,雪地反射的阳光照在他的披风上有些刺眼。他不说话也不动,就带笑不笑的看着相思阁的门,像是一只阴险的老狐狸。
白亲城也不反对,退了回来站在瑞王身后,静静等待。
身后街道上行人来往,渐渐热闹起来。忽然一个小孩子一头撞在瑞王的腿上,瑞王一低头,看到那个娃娃正在揉自己的脑袋,扬起幼稚的脸蛋对他道:“叔叔你站在路中间很危险的,快站到墙角去。”
白亲城想要上前拉开那个小孩,却被瑞王制止了。瑞王弯下腰来,伸手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语气和蔼,“好,叔叔站到墙角去。”
就在这时候,相思阁的门吱呀一声自里面打开了。“谁这么早的敲门啊,日头这么高没看见啊,老娘什么时候大白天的开门做生意,瞎了你的……呦,原来是王爷您来了,你瞅瞅这太阳这么老高的您就来了,我这姑娘们可都还没起呢,您看看您这是……”老板娘的愤怒在看到瑞王的那一刻立即变为了笑容,眼角眯成了一条缝,扭着水蛇腰走到瑞王前。
老板娘三十多岁,看得出是刚刚起床,头发有些散乱,脸上也没有化妆,这样到先得有些人情味起来,风韵犹存。
瑞王绕过老板娘的身影径直朝相思阁立面走,边走边道:“老板娘,本王不要姑娘,只要你那杏花酿,快去给本王热酒,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好嘞,爷您里面请。”老板娘跟在瑞王身后,小跑直奔后厨而去。王爷的生意谁敢不接,谁不想接,白花花的银子啊。杏花酿是相思阁的招牌,卖的比最红的姑娘都贵,是老板娘每年拾取杏花的花瓣存在罐子里密封,放在阴凉的地窖里保存两个月,然后酿制而成的酒。这酿酒的工艺也算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过实在是价钱太贵,一般的百姓消受不起,能遇到瑞王这样的贵客,自然乐得拿出来赚钱。
瑞王坐进了二楼的雅间,一低头看到一楼柜台里的老板娘撑着头打瞌睡。相思阁的一楼是一个大厅,正中间是台子,平日里有姑娘美人在上面弹琴跳舞,周围是桌椅板凳,二楼只有四周一圈,都是隔开的雅座,门朝外开,立面没有遮挡,是朱红雕花的栏杆,可以直接看到一楼台子的表演。瑞王就坐在这样的雅间里。这时候听到楼上传来的走路声响,在安静的楼里格外清晰。
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自楼梯上下来,每一脚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吱呀的声音都一模一样,能这样精准的控制力道,可见此人功夫不凡。瑞王不知这其中精妙,可是他身旁的白亲城却知道。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不慌不忙下楼的男人,眼神有些戒备。
老板娘听到声音立马清醒过来,在柜台里探出身子,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柜台上。“爷,这么早就走了,可还满意?”
男人也不说话,伸手在腰间摸出一绽银子,扬手扔到老板娘身边的柜台上。那银子落在柜台上没有滚落也没有摇晃,竟是纹丝不动仿佛一开始就在那柜台上一般。
瑞王看到白亲城一脸紧张的模样,也不由注意了楼下的情况。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般,男人回过头来,冰冷的目光扫过楼上,然后落在二楼楼梯口处站着的裹着宽大外衣的尹羽寒。
尹羽寒本来只是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的男人。这个男人他认识,名叫方非,是相思阁的常客,也是他的常客。刚刚,方非才在他的房间里度过了一个晚上。只不过,是方非在他的床上,而他在椅子上而已,但是外人却无法知晓这房间里的事情,就连老板娘都一直觉得,方非早晚是要给尹羽寒赎身的,只可惜……尹羽寒想到这里微微苦笑,却在方非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打了个寒颤。
他怕方非,虽然方非从来都不曾威胁他或者打他,甚至都不怎么和他说话,但是他就是打心里的害怕。同为男人,尹羽寒知道自己这样的害怕是窝囊了些,但是,方非身上的那种戾气,和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想到那个人,尹羽寒有些微微发愣,他的目光落在方非远去的背上,却又似乎没有看到方非,他在透过方非看那个人。
瑞王伸出手指朝白亲城一勾,白亲城随即附上耳朵凑过来。耳语几句,逸王似乎心情不错,嘴角上翘,伸手自己斟了杯酒,浓郁的酒香让人沉醉。白亲城站起身离开雅间,下楼的时候正好路过转身回房的尹羽寒,他满目怜惜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白皙的项颈的上,一惊,喉结,这个美人竟然是个男人!
白亲城身影一顿,犹豫了一下,刚刚瑞王是吩咐他来向老板娘点这个美人的牌子,可是,他不确定逸王知不知道这个美人是个男人。短暂的一个停顿后,白亲城继续下楼,走到了柜台前,点了尹羽寒的牌子。
一大清早就有大生意做,老板娘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的瞌睡。尹羽寒虽说是个男倌,可是模样清秀,举止莞尔淡雅,话不多但是却因为心性倔强句句噎人,这样的性子,那些俗人看不上,可是却最适合瑞王这样王孙贵族逗弄讨趣。这有权有势的人出手阔绰,她这个老板娘自然开心。
老板娘收了银子,笑眯着眼睛亲自扭上楼去叫尹羽寒赶紧梳洗下来陪客。
相思阁的布局并没有什么特色。一楼大厅,姑娘小倌们表演才艺的地方,寻常客人花钱喝茶听小曲的地方。二楼雅座,一般都是达官显贵的选择,姑娘小倌们表演完才艺收了赏钱,就可以被二楼的客人点了牌子去陪客了,喝酒聊天,雅俗都无人知晓。三楼便是住处,上了楼梯之后,左手边是小倌,右手边是姑娘。每个房间都不是很大,屋内摆设没有固定格局,全凭屋里住的人喜好而定。客人们若是留下来过夜,就会被姑娘或者小倌带到自己的房里。但是花魁和头牌却是不住在这里的。相思阁有一个后院,院子很大,分为三个别苑,别苑里的摆设不尽相同却都很雅致。三个别苑分别住了一个花魁和两个头牌。
花魁和头牌每个月的接客次数是有限的,每月初五在一楼的大厅里会有一场表演,然后所有的客官竞价,出价最高者可买一夜。当然,表演是寻常客官共同观赏意淫的,至于竞价这一环节,那就是权贵们的专场了。
今天,瑞王早早的就来了,因为今天正是腊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