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一、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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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子这段时日没了狼祸,家里的牲畜不再无故被猎杀,整个村子都日渐向荣起来。大伙儿都感谢杀狼的英雄,虽没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时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做了许多腊肉咸鱼,于是傅红雪与韩挚都得了许多类似的谢礼。
叶开吃了胡大夫开的药,果然身子日渐硬朗。他这几日都非常刻苦,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练功。傅红雪担心他太用功累着,总是劝他小心身子。叶开却大大咧咧指了指傅红雪怀里:“有这石头在,蛊虫很放心,所以我身子也就好了。”
傅红雪见他精神十足,虽然高兴,但是因为这个原因身体才好起来,却叫人觉得有些玄乎。傅红雪总觉得这个蛊虫是个祸害,还是要想办法把他弄出来才安心。他去找胡大夫研究,结果讲了半天人家根本不相信:“蛊虫之说本就子虚乌有,更何况此虫还有灵性。无稽,太无稽了!”
胡大夫不是武林中人,傅红雪也无话可说,翻来覆去研究那个盒子。叶开只看过一次,只说打不开便打不开吧,反正石头肯定在里头,然后就埋头练他的功。
叶开日渐红润,傅红雪蠢蠢欲动。可是胡大夫的屋子很是简陋,室内单壁薄如纸,他在屋子里的动静两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想必这边的动静,人胡大夫也能全部听到。傅红雪不敢造次,晚上睡觉只能看不能吃,憋得无比痛苦。
偏生叶开睡觉还不老实,之前他病重无力也就罢了,如今身体逐渐康复,晚上的动静也大了起来,踢被子滚下床什么的还是小事,最难受的是叶开章鱼一般趴在傅红雪身上,脑袋还在他颈窝里乱蹭,无巧不巧那丰润的嘴唇还时常擦过傅红雪的耳垂喉结,引起一阵战栗。
床不大,又年久失修,稍动一动就嘎吱作响。傅红雪却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屏着气把那个罪魁祸首从身上扒下来。可是没一会儿这小子翻了个身又缠了上来。傅红雪没办法,只能使劲将他抱住,压在身下。他动作一大,叶开就迷迷糊糊醒过来,含糊问道:“你干嘛?放开我,重死了。”伸手软绵绵的推他。
傅红雪大窘,只能讪讪的放开他。叶开心满意足,侧着身子钻在他怀里,笑了笑:“唔,困死了,睡吧。”傅红雪看着他迷蒙的脸一阵心痒,在他脸上亲了亲。好不容易等到怀中的人重新睡熟,自己也迷迷糊糊准备进入梦乡,结果那八爪鱼就又缠了上来。可怜傅大侠只能长叹一口气,与他的小兄弟一起精神抖擞直到天明。
叶开一觉好睡到天明,醒来朝傅红雪甜甜一笑:“早。”随后在傅红雪脸上重重亲一口。傅大侠虽然千不愿万不愿,但见这祖宗醒了,也只能爬下床直着两条腿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给他准备早饭。
叶开一直对胡大夫说他像血崩的妇人而耿耿于怀,因此看他总也不顺眼。胡大夫每天都要给他号脉,每次开完方子总要老夫子一般摇头晃脑嘱咐几句药该怎么吃饮食该怎么注意或者年轻人要多修身养性要爱惜身体不可好勇斗狠等等等等。每次叶开都听得翻白眼:“大夫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说话如此老气横秋?也不嫌累。”
胡大夫捋了捋胡子继续摇头晃脑:“老夫今年三十有六,你这年轻人好生没有礼貌。”叶开翻了个白眼,这人年未到不惑,居然自称老夫,古怪想法非常人所能理解,只好闭嘴。
韩挚还惦记着要告诉傅红雪孔雀山庄的事,可是傅红雪怕刺激叶开,就一直没让他说。韩挚实在憋不住,趁叶开练功找个机会指使骆少宾去买药,自己拉着傅红雪说话:“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事最好尽早告诉你,你得衡量一下怎么办。”
傅红雪知道孔雀山庄的事情很复杂,见韩挚这么慎重,心里便有一种不安浮了上来。韩挚抹了把脸,开口就是个问题:“你觉得我是现在是好人还是坏人?”傅红雪一愣,虽然自己曾举手之劳救了他,但似乎以他的身手,并不需要援手,那天的事,很有可能也是个圈套。但是韩挚自从与自己结识之后,就从来没添过乱,相反还帮了自己不少忙。且他的性格不拘小节,人又开朗,有时候甚至有些浑,跟坏人两字怎么都扯不上关系。便下意识的回答:“好人。”
韩挚咧开嘴,得意之色写在脸上。可是马上就敛起笑容,一本正经,脸上甚至有些伤感显现出来:“可是如果说孔雀山庄被灭门那天,我在现场,那你还觉得我是好人么?”傅红雪脸色大变,霍一声站起来。韩挚立刻拉住他手道:“别急别急,那天我真不在。这事嘛,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我碰到你之前跟师兄就是为这事跟师兄吵了一架,负气出走。”
“那日是秦昭然派人前往武当询问是不是找到了孔雀翎的图纸,我才知道这灭绝人寰的事情竟然是一直标榜自己为武林正道的武当派所为。于是同师兄大打出手,受了点小伤,逃下山的。结果一路被魔教弟子截杀,最后还不留神中了毒镖。幸亏你救了我,不然老命就休矣。”韩挚突然口齿伶俐,神色真诚,叫傅红雪感觉一阵怪异。
韩挚赌咒发誓:“当初我对这事相当抵触,还不能接受真是武当派做下如此灭绝人性的事,因此拒绝不承认。可是后来慢慢的就想通了,在‘利益’这两个字面前,其他什么都是假的。”
傅红雪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他自己的是非善恶观念一直就有些偏差,得罪我的即是坏人,帮助我的便是好人。一如对秦苍的态度,秦苍替叶开治病的时候,他是真心感谢,算计叶开的时候,也是真心憎恶。
韩挚话到此处,却突然有些欲言又止:“还有,这事的真相,你可能真的受不了。不过你们若是不知道事实,我觉得也不大对头。所以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事情总归已经发生了。”傅红雪心里有些发毛,但是就像韩挚说的,无论如何,真相总是要了解的,于是差不多是用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开口:“你说吧,我听着。”
韩挚反而打了个顿,才道:“其实这事参与的人很多,当然武当与魔教是主力,我青松师兄亲与秦昭然亲自带队。后来听说魔教的人躲在后面没动手,秦昭然甚至还为了保住叶开的命与秦松师兄动手,害得师兄受了伤最后被南宫博杀死。”他有些激动,顿了一顿才道:“哼,反倒是其他一起去的正派人士杀的很欢。”
傅红雪极其错愕:“还有其他正派人士?”韩挚一阵冷笑:“当时穿着武当服饰的,还有许多别派英雄。喏,有少林果介的首徒啦,峨眉了因的师妹啦,崆峒掌门广陵子的师叔,还有青城派龙东珠的独生儿子龙潜渊,华山掌门方宇更是亲自出马……”
傅红雪呆绝,脑子几乎不会动了,颤声问道:“这是为何?”韩挚有些不以为然:“青松师兄自然是为了孔雀翎,但是怕我们单独一派人马对付不了孔雀山庄,便偷偷通知各大门派说孔雀山庄的密室里除了孔雀翎之外还存有无数早已失传的武林秘籍。”说到这里突然冷笑一声,“哼,其他门派,当然就是为了这些东西了。那了因师太的那个师妹了凡师太,可是对天女飞丝念念不忘啊。这种无稽之谈,亏他们居然会相信。”
傅红雪猛地拍了下桌子,怒发冲冠:“还知不知道廉耻!”回想当日在密室里见到的,更是觉得寒心。韩挚耸耸肩:“何为廉耻?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魔教?名门正派与邪魔外道的分别实在难以分清。如今将罪名往魔教头上一按,正派还是正派,反派依然是反派。世人只道坏事定然是坏人做的,却不理这坏人有没有做过好事而这好人是不是绝不会做坏事?呵呵,其实这世上的事啊,哪有什么善恶正邪,无非就是名、利二字罢了。”
韩挚双目有些暗淡:“恩公!叫你恩公不是讥刺开玩笑,你是真的救了我的命。你救人是好意,可是你救的这个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你做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毕竟是武当的人。恶事已经做下,无可挽回。青松师兄已经送了命,黄柏师兄研究孔雀翎都快疯了。我不能让武当的名声就此堕落。我此番拉拢点苍派,到魔教搞了这么一出戏,目的自然是要让魔教背了这个黑锅,让其他参与了此事的几个门派安心。从此白还是白,黑还是黑。恩公,你救的这个不是好人。可是我不想害你们,也不想你们蒙在鼓里。你们是当世英雄,你们也是局中人,你们有权利知道真相。我也豁出去了。事情做了,结果如何由老天来下结论。”
傅红雪被他一通言语说得反应不过来,木然无声。韩挚也沉默一阵,最后说了句:“叶开想替南宫翎报仇,恐怕不太现实。当初人多手杂,谁知道是哪个杀了她。若是要将这些人都杀死,便是几乎与整个武林对敌。”突然叹了口气:“就当是我杀了南宫姑娘吧,你若是想杀了我替她报仇,我绝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