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丹青难貌是长冬 第五章:问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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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寰几经秋,都把韶光与]第五章:问命
一身白衣的庆忌带着一身红衣的东方进了厢房,有点儿犹豫地想跪,最后还是盘腿坐在了通惠大师面前的蒲团上。
通惠大师没有像庆忌想像中的那么严肃,就是平常的长辈形象。看着庆忌犹豫的样子,也没有训责,就像早已知道庆忌的身份一样。东方倒是一进门就跑过去跪得端端正正,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通惠大师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说:“两位施主近来可好?”
庆忌还是温文尔雅的笑,没有回答。而东方则是一个劲的点头,说:“很好啊,大师呢?”
通惠大师听到东方的问候,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让东方把他的手递过来,要给他看相。
看着东方的手相,通惠大师明明还笑吟吟的脸慢慢就沉了下去。然后他又问了东方的生辰,最后看着东方精致明丽带着期待的眉眼,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七杀。”
东方没有听懂,但一旁的庆忌饱读诗书,懂一点易经八卦,知道七杀的意思。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东方的命格,竟然是七杀。
通惠大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贴心的孩子,有着肖似女子的眉眼,居然背负着七杀的命格。那么小而单薄的身子,怎么背负的起这么重的命啊。通惠大师叹了口气,起身往内室走去。
东方不懂什么是七杀,但是看他们两人的反应也知道这什么“七杀”不是好东西。他缠着庆忌问:“什么是七杀啊?”
庆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东方清澈明亮的眼,想要撒的谎只能再吞下去。他最后依旧温柔的笑,拂了拂东方柔顺微凉的发,说:“有我呢。”
东方皱着眉,知道庆忌是敷衍,就又问:“到底是什么啊?”
庆忌不再答话,眼底墨色浓了起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握了握东方放在一旁的手,轻轻捏了下,像是要给他力量。
东方知道从庆忌这儿得不到答案,就没有再问,嘟着嘴像是在赌气。庆忌心情有点儿沉重,握着东方的手又紧了紧。
他看着东方小孩子气的样子,他精致美好的眉眼,笑了。庆忌在心底暗暗对自己发了个誓,说:
[他苏庆忌,要保这人安定平和,一生一世。]
可是他哪知道,一生一世,不是那么好守的誓。命格这东西,抗不得避不得改不得。七杀的命,哪能安定平和?以后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东方不知道庆忌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顾着自己生气去了,看着窗外的红梅生着闷气不说话。
通惠大师没有用多久就又从内室绕了出来,看着两人一个闹着别扭,一个眉目温柔,一瞬便懂了。但是心里又觉得有点儿奇怪,两个男孩子,一个位高权重,一个命格崎岖,怎么就纠缠到了一起呢?
通惠大师还是笑着,能帮就帮吧。这两孩子,路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走啊。像他们这种能破天机的人,往往只知道结局,从来都不知道始端啊。
通惠大师走回蒲团,把手中的玉递给了东方。东方端详着手中巴掌大的玉佩,玉佩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花纹,就是一块成色良好看起来没有什么出挑之处的玉,唯一有点儿抢眼的就是那么一点红斑,像是嵌在了玉石中心一样,盈盈的像是一滴血。
通惠大师看东方好像很喜欢这块玉的样子,就跟他解释说:“这玉叫七朝,据说通灵,应该能帮你压压七杀的煞气。”
东方眉眼精致,一脸懵懂地看着通惠大师,像是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说实话,他的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七朝,七杀,煞气啊什么的,他通通都不懂。
但是一旁的苏庆忌懂。
他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懂得明明白白。他握着东方的手又紧了紧,看着他天真无忧的眼,心里满满都是不知名的酸楚。东方感觉到庆忌的手力,看向他,上挑的眼眸里写满了疑问。庆忌冲他笑了笑,压抑着自己心底翻腾的酸楚说:“还不快谢谢通惠大师。”
东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跟通惠大师道了谢。
通惠大师笑吟吟的说:“不用不用,既是有缘人,又何须言谢。”然后他看向庆忌,他知道眼前这个笑容温文尔雅的少年内心嗟有几分沟壑,位高权重又野心不小,一看将来就是个逐鹿天下的主,估计天下翻云覆雨的权利都在他手里。
通惠大师问:“这位少年施主可也是问命?”
庆忌本想推拒,但一旁的东方已经连连答应了下来。庆忌不好驳了东方的面子,想了想自己也想知道,就把自己的手给递了出去。
通惠大师看着庆忌的手相,眉头皱了起来,问了他生辰八字,眉头又舒展了开。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最后对庆忌说:“随心。”
庆忌没懂。看着通惠大师一脸疑惑,问:“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通惠大师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脸神秘的笑。庆忌知道他是不会再说的了,也就没有再逼。一旁东方听到“随心”二字后,粘着庆忌说:“不公平嘛不公平,明明自己就是一煞气十足的‘七杀’,为什么你偏偏就是‘随心’二字?分明就是万事随心嘛。”
庆忌却直觉地觉得不对,此‘随心’,绝非‘万事随心’的‘随心’。庆忌笑着安慰东方,再抬头看通惠大师时,却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悯。庆忌知道‘随心’二字,绝对还有什么更深沉的意义。
但是通惠大师不说,他也没有什么办法逼他。最后庆忌向通惠大师拜了拜,道了谢,就要离开。通惠大师依旧稳稳地坐在蒲团上,一双通透的眸子没了刚进屋时的笑意,带了点儿怜悯地看着他们依旧稚嫩的背影。
庆忌和东方相携着离去,通惠大师看着窗外的一树红梅,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尘世沧桑。
***
坐在亭子里的追风耳里惊人,自是听到了厢房里三人的对话。“七杀”是什么,又代表了什么,追风年少时踏遍了大江南北,他也是懂的。但是“随心”,却有多了更多一层的含义,追风参不透。
但就冲着东方这个万世孤鸠、克亲克己的命,追风也得上报皇后娘娘,把东方给赶得远远的。本就有了让东方远离太子庆忌意图的追风,这下对自己的决定更是肯定。他看着一路嬉笑盈盈走过来的两人,心里下定了决心。
轻琊还是一副有点儿糊涂的样子,向着庆忌两人走了上去。庆忌冲轻琊点了点头,说:“去梅园吧。”
东方一听要去赏梅,精致的眉眼笑了开,拉着庆忌的手就蹦了起来,然后扯着庆忌就往前奔。庆忌见了也只是笑笑,三分无奈,七分宠溺。他知道东方不识道路,就任他拉着,顺便还客串一把导游指指路。
一旁的追风跟庆忌见了个礼,就说有事在身,要先离开。若要真是遇上什么不测,言暮和轻琊的武艺,护住庆忌足够了,东方怎样,看他自己运气。庆忌颔首允了,看着追风迎风而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他不知道追风打的主意,但能估计得出来,追风估计是去找母后了,但是原因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依仗着母妃的支持才能在太子的位子上立得稳稳的,所以他不能反抗任何母妃的要求,但并不代表他就会全盘接受。特别,是有关东方的。
庆忌看着前方欢欣笑闹的东方,看着阳光柔软地在他精致可爱的眉眼上绽放开纯白的光晕,他突然就觉得,其实这样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庆忌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明明他要的,从来都只是这江山啊。
庆忌抬头看了看刺目的金乌,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一个皇位他在钩心斗角里活了十五年,他心皮皆累,就连为什么要做皇帝的原因他都快忘记了。对啊,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庆忌握着东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他是太子,这就是他的命,注定在明枪暗箭里讨生活。就像东方一样,明明这样干净纯洁的孩子,却偏偏背负着七杀的命格。庆忌看着东方带笑的眉眼,轻声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暗地想:
只要这人开心幸福就好,自己能给的,他一定会全部送上。
雪很白,白得刺眼。
一袭白衣的庆忌,携着一身火红的东方,在纯白清澈的时光里,笑得天真无邪、明媚美好得刺了人眼。
端是岁月沧桑,尘世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