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浮光锦  忧思难忘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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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贵妃钮祜禄氏薨毙!
    康熙下令辍朝五日,令12岁的皇十子胤礻我截发辫、摘冠缨、穿孝服;另命皇四子、皇八子、皇九子三人陪同穿孝服,其余皇子摘冠缨;贵妃宫内太监、宫女等,一律截发辫、剪发,穿孝服。
    三日后,追谥钮祜禄氏为“温僖贵妃”。
    温僖贵妃的猝然离世,让胤礻我一蹶不振、日渐消沉,全无往日的骄纵喧闹,每每夜深人静,总会想及母妃而暗自垂泪。
    和皇五子胤祺一样,胤礻我自小养在皇太后身侧,承欢膝下数年,颇得太后的喜爱。只因太后心疼兄弟二人,不令其习汉书,只令其习清书,导致了6岁进学前,胤礻我还是一句汉文也不会说。
    当康熙发觉皇五子胤祺在汉文上已经和其余皇子差距日益拉大之时,忙命刚满7岁的胤礻我随哥哥们一起搬入兆祥所居住,以便得到和诸皇子相同的教育机会。
    胤礻我自幼亲生额娘分离而居,和自己的亲生额娘见面机会少之又少。原想着来日方长,自己总会有漫长的时光对额娘尽孝,可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前些日子听额娘叫着头疼,只当是寻常小事,未曾放在心上,谁知前日请安竟成诀别。
    康熙心底其实很疼爱这个儿子,他的率性而为、暴躁霸道一直以来也被他视作尚且年幼,是天性使然,而经历过这次丧母之痛,想必会成熟许多。
    看着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却日益消瘦,康熙于心不忍,遂命宜妃郭络罗氏即日起照顾十阿哥生活起居。将他养至翊坤宫,也是因着他自小便与胤禟情同手足、格外亲厚,这也是他对于这个秉性单纯的儿子一种格外的关爱。
    同胤礻我一般,近日一蹶不振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四阿哥胤禛。虽然他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心境,但渐宽的衣带还是掩饰不了他近日的憔悴。
    他恐怕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清晨,那个他醒来发现床畔空空如也的清晨!
    他想,夕颜心中也一定会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吧,哪怕不再是那些温存的字眼,哪怕只有一句道别。。。
    可她始终什么也没留下,她给他留下了在世的最后画面,便是那碎了一池的残荷絮萍。
    他不会、也不能够对着那个池塘捶胸顿足、哭天抢地,他能做的,只是伫立在那儿,紧握双拳。
    后来,他冷静的命人去盘查,那几日所有和夕颜接触过的人,说过话的人,连条狗都不容放过!
    几条人命的瞬间终绝,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快感,他不是真的只想要杀人,他只是要用这等惨烈的方式来拷问这件事为何会发生?
    究竟是怎样的冤屈,致使她带着怀中尚未成型的胎儿共赴黄泉?
    他非要查出水落石出!
    一个阿哥房里,死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在这个紫禁城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因此胤禛他没有可以大肆悲痛的理由。他不清楚这几个月自己是怎么伪装过来的,他只知,这一辈子中最初最真的爱恋,都给了她,她的终结,代表了他从此已再不可能对谁能有纯粹的爱意。
    他恢复了他一贯的肃然,就好似周围的一切怎么变,都影响不了他。
    贵妃的去世,反倒是给他连日来的悒郁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缺口。皇阿玛命他同穿孝服,伏地哀戚悲号,为了一个和自己并不亲近的母妃而恸哭,这原本是件挺困难的事,可现如今他做起来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哭吗?他自幼便甚少哭泣,似乎就为了聚集在此刻的决堤而出,在八弟和九弟惊异万分的眼神里,在皇阿玛略显宽慰的脸色中。
    由于他的表率,一时间殿内哭声四起,仿若各人心中最为悲戚的往事同时在自己眼前重演了一番。
    “哼!四哥还能再假点吗?梨花带雨的哭给谁看呢?这回人前可算是做足了样子,你都没看到皇阿玛欣慰的目光。。。他不就是想要邀功吗?”
    胤禟向来豁达直爽,最见不得人矫情,有什么想法可别指望他能藏着掖着。
    “九弟这件褂子不错,甚少见你穿黛蓝,倒别有一般风姿。”
    “八哥。。。!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胤禟见他方才的一番数落犹如对牛弹琴般,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只是在这寒冬腊月里,这颜色越发衬着冷了。”
    胤禟满肚子的抱怨,好不容易逮着个人说说,却没想到胤禩全然一副云淡风轻、置身事外的感觉,不免有种挫败感由心底而生,刚想发作,遇着胤禩那置若罔闻的笑意,又全数挡了回来。
    胤禩自然是故意为之,他转移话题,不为别的,仅仅是不想谈论胤禛罢了,至少他不想跟着弟弟一起仅为了这点小事而编排他。
    “我们就别研究四哥了,赶紧想想法子,怎么安慰十弟吧。”
    “看他那样子,一时半会是恢复不来了,要不。。。给他找个称心乖巧的小丫头?”胤禟出的主意总是那么让人出乎意料。
    胤禩没想到,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弟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对女人产生了兴趣,而自己却还在惦记着怎么躲避每天晚上她们挖空心思布下的“风月局”。
    “你这什么鬼主意?十弟还在守孝,这个时候你塞女人给他,是害他还是帮他?”
    “八哥你就听不出我在开玩笑吗?”胤禟自知理亏,话锋一转,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胤禩了然一笑道:“失去了额娘,伤心也是难免的,你这两日就好好陪着他便是,可别动什么歪脑筋了。”
    “八哥这话何意?”胤禟听着胤禩的交待,有些莫名其妙。
    “过几日将奉旨跟随往谒暂安奉殿、孝陵,听皇阿玛的意思,还要北上一段体察民情,估摸着也要半个月的样子。”
    “皇阿玛什么时候能想到带我出去走走,闷在这真是无聊透了!”每次皇父带领兄弟们出行,都会在他和胤禩中间隔断,或许在皇父心中,八阿哥以上者才被视作年长皇子,而偏偏从他开始,就又是一个年龄层了,因此不免有些失落。
    “依着你的聪明机灵,只要肯在读书上多下点功夫,肯定出类拔萃,到时候,皇阿玛一高兴,说不定就带上你了!”说着,胤禩站起身来。
    “你去哪啊,八哥!”
    “去四哥那,你要一起吗?”胤禩回头朝他笑笑,似乎很期待看到胤禟会有怎样的面部表情。
    “那我还不如去太子那坐坐呢。”
    果不其然,胤禟不屑地用他那双倨傲的丹凤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主子,您歇下吧,都练了一下午啦!”
    万荣一边劝着,一边四处闪躲这胤禛手中的剑。
    “闪开!”没有多余的话语,万荣只好稍稍退却,他知道,主子练剑是从不顾及周围的。
    满地皆是被斩落纷纷的碎叶,破空声混合着瑟瑟的风声,说不尽的萧条。
    “八。。八阿哥!”万荣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对着刚踏进门的胤禩露出谄媚的笑来。
    胤禩明白,胤禛平素不喜任何人打断他做的任何事,故不理会万荣,兀自搬过一张石凳,悠哉地坐着等他。
    四哥平日的怪异习性多得很,大多为众兄弟津津乐道。比如:他每日都顶着张公事公办的脸,从不主动和人闲谈,一向独来独往、行色匆匆。他总是谨言慎行、中规中矩,遇到再好笑的事都不会牵一下嘴角。他喝茶只喝一种茶叶,吃饭每天只对着一个菜吃干净就算完。院子里养着大、中、小三只京巴儿等等,想及此处,胤禩四处张望了下,怎么这几只狗今日倒是甚为安静,以往只要他前脚刚踏进,就会有三个白团儿前仆后继地朝他奔去,非搞得他满身的口水和狗毛才罢休。他想不通在此等恶劣的环境下,四哥是怎么生存的?
    “汪!汪汪!”
    罢了,才刚说着今儿个安静,畜生果然夸不得。
    胤禩抱起脚边的小狗儿,象征性地抚摸了几下。
    “八弟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胤禛收起剑朝他走过来,拎过正在胤禩身上“造次妄为”的狗儿,一把塞进万荣的怀中。
    “才来不久,见四哥专心练剑,不想打扰。”胤禩稍稍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
    “四哥找我来有何吩咐?”
    “皇阿玛要我交待你一些事,此次拜谒,因是祭祀先祖,故而须得我们小心谨慎,不得有半点僭越唐突行径。。。”胤禛将康熙交待他的话一次不差的说与胤禩。
    胤禩口头虽应承着,心底却不免暗自好笑,皇阿玛还当他是稚龄孩童不成?
    他想起多年前在保和殿的一次接见罗刹国使者,才6岁的十弟嫌时间冗长难耐,竟当着外国使臣的面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让皇阿玛丢尽了脸面。从此后,每每有这些场合,都免不了说教一番,就连已成年数载的大哥都不放过,就生怕他哪日也撒泼耍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一般,搞的大哥摆着张哭笑不得的脸连连应承。
    “八弟一向行事稳重,这些本不说也行,不过既然是皇阿玛交待了,就不得不遵从了。”
    “我懂的,若是没什么事,就不叨扰四哥了。”受胤禛的影响,胤禩每次和他说话,也会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等等。。。”胤禛出乎意料地拦住了他。
    如寒潭般的眼眸此刻正迸发着灼灼的光,视线却毫无落点。
    “四哥还有何事?”
    “她死之前,你见过对吗?”
    “四哥是说。。。前些日子溺亡的孟夕颜?”
    “恩!”
    “有一日深夜她误闯我的院子,正好被我撞见,就那一次。”
    “你。。。可有同她说话?”
    “我问她是谁,她说是你房中丫鬟,我就叫她回去了。”
    胤禛听着,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期待着能有一点点新的线索。
    “就这些吗?”
    “恩,就这些,毕竟是四哥的枕边人,总该避嫌的。”胤禩所言,合乎情理。
    “好,你回去吧。”胤禛朝他点点头。
    胤禩点头微笑,刚一转身,又想起什么,于是回头道:“猜想着四哥近日的魂不守舍都与那孟姑娘有关,只是逝者已矣,再多的追思感怀也无济于事。四哥身边又不缺好姑娘,况且以后。。。。。还会有更多。”
    或许是他少不更事,情根未起,不懂情爱谓何?只是他自觉向来理智,此生应当不会为情所累。他们这样的身份,大约也注定了不能一味沉湎于情爱之中。
    “我大约是不会为了某个女子而这般忧思吧”胤禩在心里小声问着。
    胤禩的直言不讳,虽有些过于犀利,但确是事实,胤禛也不想虚伪地推托,诸如往后什么样的女人都入不了眼等云云,即便是入不了眼,但并不表示他就不碰了。爱情和女人,是两码事,对于皇家尤甚!
    胤禛敷衍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劝解之言,这么直白的对他说出,大概也只有这个八弟了,从小到大,毫不惧怕他的,也唯有他一人。
    众兄弟的心思在他心中澄澈透明,就好比一张张白纸,唯有胤禩,就如他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一般,总隔着层迷离的醉意,故而始终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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