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寒意依旧，去拜访怜心的时候，怜心依稀如旧，见到我，拉着我仔细看了看，似是放心了许多。
    “看来你果真没事，听说你中毒了，替你担心了不少。”
    我讶异的看着他，皇子中毒这件事只有在深宫之中才能知道，怎么连怜心都已经知晓。
    “是钟离大人告诉我的。”似乎看穿了我的讶异，怜心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这样倒是说得通，也许律儿可能说给了钟离俊驰听，钟离俊驰再转述给怜心。
    “还没有查出凶手么？”怜心问道。
    “未曾，简直毫无头绪，宫里甚至传出闹鬼一说。”
    “哎，你还是小心为妙。倘若将来能够出宫建府，尽早的出去吧，皇宫乃是是非之地，尽量离得远些。后宫之中的女人、皇子有几个没有野心，你无须参与他们的纷争，那便早早的退出方是上策。”
    “出宫建府？”我愣了一下。
    “是啊，本朝惯例，皇子年满十四即可出宫建府，况且你将来要继承你父王的王位，你还打算一直住在宫里么？”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见不到胤了。”
    怜心惊讶的张大了嘴，随即恢复过常色道：“你，你叫他胤，难道你们。。。？”
    我看着怜心，点了点头。
    “哎，我也不知道如此是对是错，那日在梅园，我情不自已便答应了他。”
    “皇上呢？他是怎么说的？”
    “皇上似乎对我没有那个念头了，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但愿如此吧。澈儿，既然你自己已经做了选择，我也不会去再说什么，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你们毕竟不同寻常人，该忍时一定要忍住。”
    “嗯，我会记住的。”努力点了点头。
    跟着怜心努力练习了一个月，总算将凤舞全部学完。现在我已经能够大致将凤舞从头到尾跳出。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当燕子回时，当春风吹绿了枯木，芳红点缀时，我已经在跟随怜心练习空中舞步。
    说也奇怪，这凤舞舞姿优美，飘渺清逸，在地面上转转绕绕倒未曾察觉什么，运用轻功在空中施展舞姿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武功招式在其中。我将这疑问说了出来，怜心只是笑了笑。
    每次，跟随怜心走到舞坊，看着万千红绸缠绕在横梁上、立柱上，怜心在其中飞舞翻飞，挥动水袖，青丝飞扬，回眸顾盼，晃得人眼乱心醉。
    怜心在跳舞，为我一人而跳。
    每次怜心要教我时，总会将舞坊的大门紧闭，阻断了那些前来观看的小倌、妓女、嫖客的视线。
    我十分不解，问怜心为什么。
    怜心抚摸着我的头道，我今生只传授你一个弟子，不想再传授他人。况且值得为我跳舞之人，普天之下，也寥寥无几，眼下，我只为你而跳。澈儿，你记住，这凤舞除却在太后大寿时你展露一次，平时不要轻易展露，此舞只为心爱之人而跳。
    在我也能跟怜心一样能在空中翩跹飞舞，巧施舞姿之时，怜心捧着一件大红的羽衣递给了我。
    我接过，穿在身上，刚好合身。笑嘻嘻的在铜镜中照了照，对怜心说，看，挺合身的。
    怜心笑而不语。走到我身边，将我的发簪取下，先前被固定住的长发便倾泻了下来，怜心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根镶着金丝边的红菱，纤纤十指挑起我的几缕头发，再将金丝红菱穿在其中，在我头上绕了一个环，最后，打了一个蝴蝶结，余下的部分垂放在发髻间。然后怜心又从他的柜子中取出红纸与粉妆，拿起画笔要往我脸上涂抹。
    我将身体往后倾，推却道，“怜心，我不想弄这些东西。”
    “澈儿，听话，就弄一次。”怜心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我妥协了，听话的张开嘴抿住红纸，闭上了眼睛任他在我脸上涂抹。
    “好了，照照镜子看看。”怜心拍着我的肩膀，将我拉到一面落地铜镜前。
    镜中，一个少年巧施粉黛，眉目如画，红唇娇艳欲滴，一身火红的羽衣衬托的分外妖娆。“这，这真的是我么？”
    “呵呵，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平时素颜素服惯了不曾察觉，但我一眼便能看出来，你一定适合这身装扮。”怜心拉着我转了个圈，道：“看，比我还好看，看得我都嫉妒了。”
    “怜心，你是最美的，没有人能比得上你。”我反握住他的手。
    “再美有什么用？这副躯体已经脏了。”怜心自嘲。
    “怜心，不要这么说。”
    “嗯，不说这些了。”怜心重新扬起笑脸，执起我的手道：“走，到舞坊去，将凤舞跳给我看看，太后大寿那天我是看不到的，像我这种身份的人也不配到那里去，所以你先跳给我看吧。”
    “嗯。”我顺从的跟在他身后走着。
    当水儿打开了房门，怜心拉着我走出他的房间时，站在房门外的林致远看到我呆呆的，一动不动，两眼直直的盯着我看，一眨不眨。
    我踮起脚尖，用手在林致远眼前晃了几次，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林！致！远！”我大喊一声。
    “嗯？殿下？？”林致远试探着喊了出来。
    “本殿下是不是很好看啊。”
    “嗯，殿下简直就是天人之姿。”
    “哈哈。”我大笑了起来。对他招了招手，道：“走！去舞坊。”
    转过身，跟着怜心慢慢踱下楼梯，刚走至一半，喧闹的大厅忽然停止了喧哗，四面八方的视线全部汇集到我们这里。
    “瞧！澈儿，你的魅力多大。这一双双眼睛都充满着艳羡。”怜心掩嘴笑道，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却能让这个落针可闻的大厅里每个人都能听到。
    “怜心，你别打趣我了。”我嘟着嘴以示自己不满。
    “好，好，好，不打趣你了。可我说的是事实啊。”怜心看到我瞪着眼睛于是道：“走吧。”
    伸出纤纤右手，拉住我，将我带离大厅。
    “那是谁啊？真是太美了。”刚刚跨出大厅后门的最后一步，厅内响起一声发问，听声音像是一个中气十足中年男子。
    “是啊，真他娘的美人，老子要将他包了。”
    “哼！就你那个穷酸样，也能包的起这样的角色美人？这样的美人当然非我李老二莫属了。”
    “客官，你们都别想了，那是宫里的九皇子，在这里跟着怜心学舞呢。并不是这里的小倌。”
    “哎，可惜了，多么漂亮的脸蛋啊。”
    “是啊，真是可惜。”
    嘈杂声渐渐变大，已经听不清人多嘴杂。
    看着失神的林致远，再回首看看大厅内朝这边张望的攒动人头，我笑了，这容颜没想到竟会让这么多人沉沦，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随着怜心来到舞坊。水儿和林致远被阻隔在门外。
    怜心笑笑，道：“澈儿第一次跳舞，只能我一个人看哦，我可是辛辛苦苦教了你这么久呢，连出师的礼物都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跳一次给我看。”
    飞上悬在横梁上的一根红绸，脚下一勾，稳住身形，对着怜心一抱拳，道：“遵命，师傅大人，小徒这就给你来一支凤舞。”
    “叮~”怜心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古琴旁，轻挑琴弦，立时柔美的乐曲便自纤纤十指中流淌开来。
    脚下一松，足尖轻点，腾地跃起，脑海中回忆着怜心的曼妙身姿，学着他游走在红绸之间，挥着披帛，和乐而舞。
    一曲终了，一舞亦罢。
    怜心拍着手，道：“不错，不错。只是有些地方还是有点生硬。你不必完全学我，每人都有自己独到之处，若能做到随心随性，人舞合一，就更好了。”
    我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理解。
    “澈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怜心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嗯，怜心，你说。”
    怜心自袖中拿出一本册子，递了过来，一脸严肃道：“将来你若是遇到一位来自凤寰宫，名叫凤擎渊的人，你就将这本册子交给他，说是凤翎给的。”
    我接过那本黄色的册子，看着上面写着“凤舞”两个烫金字。疑惑道：“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他呢？”
    “这上面的画像就是我所教你的凤舞。你可以打开看看。”怜心用眼神示意。
    我翻开看了看，那一招一式果真跟我所学相差无几。
    “我就要离开了，以后也许会颠沛流离，而你将来继承王位后就是王爷，自然能够办得成这事，不像我一直被囚禁在这春楼之中。况且，我也没有颜面去见他。”
    “啊？你要离开了？到哪里去？我舍不得你离开，你离开了，我找谁去谈心。”我惊讶道。
    “澈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要好好保重，我这个月就要离开了，我想到时候你在太后大寿上献舞，一定能名满天下。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凤舞不要轻易示人，更不能将这本册子让第三人知晓，你能做得到么？”
    “能，我能，我一定不会让第三人知道这件事，我会将它完完整整的交到姓凤的手中，我发誓。”
    “呵呵，不用起誓，我信你，从我传给你凤舞的那一刻起，我就信你。记住他叫凤擎渊，来自凤寰宫，交给他时，就说是凤翎给的。”
    “嗯，我记住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我问道：“你，叫凤翎？”
    “不，我不叫凤翎。”怜心神色哀伤道：“我叫怜心，是春楼中的一个小倌。”
    “哦，知道了。怜心，你什么时候要走的话，通知我一声，我来送送你。”我将那本册子收起，放在贴心的内衣中。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今天算是作别吧。也许下次我们就见不到了。”怜心抚摸着我的头。
    “我会想你的，虽然舍不得你，不过你能走出这风尘之地，我为你高兴。”
    “你知道？”怜心讶异。
    “呵呵，若不是怜心找到能令自己可以托付的人，你会走么？”
    “鬼精灵！”怜心戳了戳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