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篇  《三十》礼尚往来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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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几上糕点堆积如山,一名发色雪白却拥有年轻面容的男子正端坐案几前方,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解决糕点。
    秦晓看了吃得不亦乐乎的人一眼,对方脸上显得十分满足,他却微微摇头。那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全都包含了目的;也是唯一一个,从未在肖木手底下吃过亏的人。
    “我打个比方,假使我从席远手里骗得一元,那么日后至少要还双倍,而且这个双倍没有次数限制。”
    肖木总结出来的教训就是——跟席远斗,太亏。
    雪衣人双手拿着糕点,嘴里更是塞满食物,似是有感而发,“小念骗我,伤厦的银。。。。。。才布施槐银。”
    听着含糊不清的语句,秦晓有些不解地回头,问缩在爱人怀里状似悠闲的人,“他说什么?”
    “他觉得,我不是坏人。”
    秦晓沉默一会,下意识在心里默默念道:但你也不是好人。
    蓝沁说过,‘席远缺少‘幽精’一魄。幽精主灾衰,使人好色嗜欲、溺于秽乱之思。’因而,席远对情感淡漠至极。秦晓本以为知晓此事后,这人会对连晟清的情感有所释怀。但当日他听完所谓的“魂魄归位”说法,并无任何情绪波动,“那又如何,我并非连晟清。”
    所以即便如今,自己也不认为他骨子里的淡漠散去。不过因有重视的人,掩藏得更深罢了。
    隐隐听见有猛禽掠过头顶的声音,感受到爱人下意识戒备的席远了然,“来得真快。”
    很快的,墨月出现在门口,“王爷,人已请至大厅。”
    “等我。”
    席远轻捏了一下爱人的脸颊,见对方点头才略带遗憾地起身。。。。。。若非不能让他跟,倒不想自己一个人。
    脑海莫名浮出‘调戏’两字而感到不可思议的秦晓,在接到对方临出门的一记眼神,回过心神一点头。
    “连晟清?”
    本是为了领回那个令人无法放心的白痴,但见到一袭白衣的瞬间,连晟愈明白对方是有意为之。
    “席远。”席远淡淡反驳。
    “无所谓。”连晟愈无暇的脸上仍是一派清冷,只是扫向他的目光带了些疑惑。这应为自己六弟的男人,曾不经意扫过几面,并未给自己留下什么特别印象。至于其把持朝政、欺男霸女的行径更与自己无干,最多是对他的印象更坏些。但见到这男人的第一眼,他下意识质疑起传闻。
    席远开门见山,“无名在我这。”
    连晟愈没有过多废话,也没有多余反应,“你要什么?”
    “为赫连风诊治。”
    “为何?”
    “他危在旦夕。”
    连晟愈语气冷淡,“‘赤焰莲’不是在你身上么,莫非不舍得?”听传闻,眼前的烨亲王可是将整个江湖耍的团团转,既然所谓稀世珍宝‘赤焰莲’在手,又何必非得给自己下套?
    “给了赫连雪,但,它是伪造的。”
    那‘赤焰莲’上面虽然极淡,但隐隐的有血腥味。席远当时便已知晓,那只是朵普通的莲花,不过是有人为了挑起人性的阴暗面,用罪孽和恶念浇灌出的种子。
    连晟愈定定看向他,想从对方漠然的眼里探究出什么,“你当时知道?”
    “是。”
    “为何现在又想救?”
    “雪中送炭。”
    极为平静的语气硬生生让连晟愈感受到比雪山更冷漠的气息。不对,连晟愈下意识反驳,他是为了让紫穆对北缈的恨无法调和、然后趁机将它拉向东临的阵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连珏——自己名义上的父皇、那个眼里只有江山、没有情感的男人。
    连晟愈微微眯起眼,“就这样?”
    看着对方相似的眼睛,席远心下微微感慨道,果然皇室成员都不简单,“凝香露。”
    “两者选一。”连晟愈也不见得想随他的愿,似是挑衅地道。能让这男人特意提出的都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事,自己果然还是有些看不上这种玩弄人于鼓掌间的态度。
    早有预料的席远不慌不忙地开口,“那般宠自己的师傅,用意何在?”
    短短一句话让连晟愈的猛地握拳,慑人的杀机毕露。孰料对方似是不受影响,眼里仍旧淡然一片,似是洞察万物又似将世间万物与自己隔绝开。
    最终还是连晟愈松开了手,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冷冷扔给对方。他懒得解释这药费了他多少工夫、耗了多少心力,也懒得计较这几能肉白骨的东西会被浪费在何处。现在,他只想带着那个白痴离这男人越远越好。
    有一点他想错了,这人远比连珏要可怕。
    席远接下,将瓷瓶握在手心,“我若是你,趁热打铁。。。。。。迟则生变。”
    “啰嗦。”
    。。。。。。
    秦晓一进门就看见,暗夜坐在桌旁、友人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涂抹着什么。唇角无声地弯起细微的弧度,秦晓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半晌,席远终是停下手上的活。
    退一步打量着暗夜,席远一点头,似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暗夜脸上被很均匀地抹上一层透明的膏状物,冷硬的脸部轮廓泛着光泽,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奇怪。
    “怎么?”席远回头,就见秦晓背倚着门,环手抱胸看着自己,不由得奇到。
    秦晓微微摇头,自己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果然,这人学会体察他人的心情。不得不说,他的改变不小。
    “状况如何?”
    “尘埃落定。”
    席远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现场的痕迹被人特意清理过,证明是个阴谋无疑。如此一来,那些不起眼的小证据起到决定性作用。因集会是由“珍宝阁”号召,加上先前的事,几乎所有江湖人都确信——那些门派被利用来对付东临朝廷,事败后为不留把柄,北缈杀人灭口。
    自然,东临朝廷清扫残余势力,情有可原。
    “对了,”席远似是想起什么,“肖木有消息?”
    “无。”秦晓摇头,按理说,凭那人的性格,定不会如此甘于平静。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筹办酒吧、夜总会之类的现代场所,再不济也订出连锁店的计划,怎会如此平静?难道,是时空有误?
    “让火曜协助。”真是不知‘客气’为何物的人!火曜当时恨得咬牙切齿。。。。。。拿到身份标识的第一时间,席远就自然地下令。
    忽然似是有所察觉,席远回头就见暗夜微微蹙着眉,不由得问道,“怎么?”
    “痒。”
    听了回答,席远皱眉,暗夜隐忍的性格他清楚得很。这个‘痒’字放在寻常人身上,大概要用‘奇痒无比’概括。果然,连晟愈并非甘心吃亏的主。本以为那一番举动会让对方知难而退,到底还是耍了小花招。
    欺负了他席远的人,就想一走了之?席远勾起唇角,但笑意未达眼底。
    身为好友,秦晓心下了然——定是有人犯了他的逆鳞。说实话,他佩服对方的胆量,犯得着小亏不暗吞,非要吃大亏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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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念,你在生气?”
    想起方才的相见,即便从外人看来仍是一派清冷的面容,无名仍是感受对方的隐隐的怒意。而一路上的相对无言,终是让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破沉寂。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自己一个人下山,不要相信陌生人,不要跟其他人走!”很难相信看起来始终冷情的人竟会絮絮叨叨,显得如此不安。
    “可是你骗人,你说过一个月就回来的。”无名的音量拔高,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
    “我说的是短则一月,长则两月!”连晟愈几乎是喊出来的,见对方明亮如秋水的眼里带上几分受惊之色,他沉默半晌,终是略带挫败地喃喃,“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难道想分离那么久?他只是不敢想,若继续呆在这人身边,会做出什么事来。是,为了留住他,拼命宠着他、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至于到了对方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地步。。。。。。连晟清说的一点也没错。但不行,这人年长他、心思却玲珑剔透得宛如纯真孩童,自己无法忍受他眼里带着恐惧和受伤的神情!在日渐激烈的思想斗争下,为了逃避,他只好下山待一段时间以求冷静。
    他现在却感受到惧意,这人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警戒心,甚至遇上了连晟清那般杀人不见血的人,不,应该说遇上那人是万幸,如果是另有所图的人,现在。。。。。。连晟愈完全无法再想象。怎么办?他既不想放手,又不想毁了他!
    一双手毫无预警地环上他的脖颈,连晟一惊,下意识看去,就直直对上一双眼睛。清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眼神。。。。。。一如十二年前。
    对方眼里毫无不察世事的懵懂,而是能直透人心的锐利,“你喜欢我?”
    不理会他躲闪的眼神和不自然的神情,无名接着缓缓道,“我看是。。。。。。你做那么多事,无非是想让我离不了你。”
    听不出对方的情绪,一瞬间,连晟愈感到凉意和狼狈,仿佛自己的小算盘曝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你现在,是想让我患得患失?”
    觉得对方语气中带着嘲讽意味,连晟愈终是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你觉得可笑也好,我不会让你离开,也绝不离开你!”是的,哪怕尊严尽失也好,自己不会放手。
    十二年前的夜里,自己拖着病躯独自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抽泣。他希望像其他皇子一样,在母妃怀里撒娇,有母妃疼爱。可母妃早产去世、自己身子羸弱不受重视,连父皇的面也很少见到。
    那时对方从天而降,一袭雪衣仿佛超然于世间,和清寒的明月一般遥不可及。第一次,自己觉得,那代表凄寒和无端引人愁思的明月,如此耀眼。。。。。。他停在自己面前,嗓音极为冷清,“这是哪?”
    小小的连晟愈呆了呆,傻傻道,“皇宫。”
    “哦。”雪衣人点点头,一头白发在黑夜中极为显目,“你帮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似是被蛊惑般,小小的人儿道,“带我走。”
    。。。。。。。
    “真的吗?!”突然的惊喜叫声打断了连晟愈的回想。他看去,就见方才还一脸清冷的人,此时的表情极为鲜活,活像得了玩具而雀跃不已的孩子。
    连晟愈眯起眼,他嗅到一丝阴谋的意味。果然对方下一句让他彻底咬牙切齿,“果然没有骗我,这样一说,小念就不会离开了!”
    连,不,席远!这人难道早已猜到自己会在药里做手脚?
    此时席远正慢条斯理地解惑,“他不想与我有牵扯,不至于给假药。但不甘心,所以做手脚的几率是五成。”
    秦晓发问,“如果,他没有?”
    “算他倒霉。”
    所以,这就是连肖木也为之头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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