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篇 《六》但为君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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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王府时已是华灯初上,内外院一贯的灯火通明,确保映亮每一个隐蔽的角落。暗夜避过巡逻的队队护卫,偶尔与暗桩对暗号,从熟悉的路径一路畅通无阻直至书房。
于六王府而言,处理公务的书房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人声罕闻,孤零零地在中庭伫立,宣示其被主人遗弃的情形。如今里间晕黄的烛光透出纱窗,倒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暗夜无声落在门口,有些踌躇,他不知自己是该敲门还是明日再行禀报。这是以前未曾发生过的情况,所以他无从借鉴。如果说其他影卫是冷情的,他就接近于冰冷本身,他不在意他人,甚至不在意自己。自从被指给烨亲王,他就只当自己是对方的影子,一抹连时光都遗忘的影子。所以,烨亲王花前月下、寻欢作乐时,他只须抱剑戒备在屋顶、树上等一切易于观察的地方,日复一日重复这样的生活。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便是那日在为影卫改名时,对方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就不必了,名字很适合。”
一句话让暗夜有瞬间的茫然,他第一次觉得某些事物在悄然改变,而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但多年的习性还是让他立即压下了这不该衍生的情绪,恢复成总是极为冰冷的模样。
“进来。”
淡然的声音传进耳里时,暗夜一怔后是自责。屏息静气、掩藏存在感应是成为这副身体的本能才对,若如此轻易被发觉,只能说明自己的本事不够。像这般泛起不曾有过的思虑,他轻轻推门而入。
席远从一堆文书中抬头,不意外地瞧见熟悉的黑色身影。如同吞噬光明的浩瀚黑夜一般,即便满室烛火照耀,也照不亮区区单薄身躯。
“皇上怎么说?”
暗夜一贯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合理。”
换作寻常人,大概会觉得这回答过于简略,但席远只是一点头,显然明白对方是何意。对这答案并不意外,连钰天想必明白,凭沈怀义那种油盐不进的性子,登上那位子只会得罪更多人,无非死得更快而已。而柳叶精于世故,为人也公道,是不可多得的人选,何况连钰天总得给他背后之人一分薄面。。。。。。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为柳叶寻一方垫脚石,让其上位合乎情理。
“沈府少年,什么来历?”席远靠在椅背上继续翻从管事那拿来的开支明细,漫不经心地问。
“白靖寒,仆从。”见席远眉头微微挑起,暗夜补充,“白岭,二子。”
席远并不认为暗夜出现了难得的失误。他很早就发现连晟清的记忆不全,与连晟清有过感情纠葛的人他印象尤为模糊,发生过什么才是一概想不起。听暗夜的回答,席远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想必又是一位。
“是怎样一人?”席远的目光依旧没从账本移开,嗯,这笔账以后可以销。
“皇上,欣赏。”
早就觉得与暗夜对话比和呆木头秦晓交谈还简略,但总归能听懂。闻言,席远终于放下账本,暗夜极少用程度词,道一词‘欣赏’就说明连钰天不是说“谁谁家公子不错”之类的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地欣赏那人。
“为何?”
“聪慧,无羁。”
原来如此,席远恍然。对于帝王而言,自由无羁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羡慕,就像是在其身上寄予自己无望的期待。
席远有些苦恼,白靖寒是白岭阵营的,万一日后有冲突,是否要动、到哪种程度再动?既然想珍惜这一份亲情,他就不愿连钰天为任何人或事伤脑筋,更否提亲自戳破对方的希望。但是和聪明人打交道又不能太留情面。。。。。。自己不质疑眼前认识没几天的男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觉察到暗夜身体突然紧绷,席远不由得问道,“怎么?”
“一人,闯入。”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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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到底是少年心性,瞒着沈怀义只身夜探烨亲王府并无多做考虑,不过是不甘之余想挣回几分颜面。
轻巧地翻过围墙,再堪堪避过一队护卫后,清水尚未来得及探路前行,耳膜就被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震得隐隐作痛。清水当即心下一沉,他很清楚这是用内劲发出的声响,只针对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对常人影响不大。。。。。。但,这应该是对方对同伴的示警。也就是说,自己不仅被发现了踪迹,而且对方内力远远胜于自己?!
清水警惕之余,刚想原路撤退,一群武功不弱的黑衣人就凭空跃出,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一瞬间的无措后,清水强令自己冷静,隐在蒙面后的眉微微挑起,“你们要一起上?”
他企图挑衅这些死气沉沉的黑衣人,激他们与自己单打独斗好趁机逃跑。他自认算盘打得精,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们也没必要回答,对于常年行走于黑暗的影卫而言,没有所谓的光明正大。他们此时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在等示下。
“墨月,”一个冰冷如铁的声音响起,“拿下。”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爆射出去,手上的剑散发着粼粼寒光。其他黑衣人则默契地呆在原地,身形不动,却依旧阻隔入侵者任何逃跑的可能性。
清水早就蓄势待发以求应付,所以见对方突然出手,手中的长剑没有停顿地挽了个剑花,迎了上去。
“叮~”两剑交接发出清脆的声响。双方几乎同时认出对手正是昨日与自己交手的人。清水眯了一下眼,放弃逃走的念头,顺着剑势挥剑刺向对方的胸口。
席远坐在椅上,透过大敞的窗户关注院子的情形。他对武侠世界并不了解,也知道比起现代格斗术,这两人的出手速度要快上许多。但幸得连晟清留下的不仅是烂帐一堆,至少内力底子不错,所以他不仅能清晰捕捉到两把剑的轨迹,甚至能在脑中迅速勾勒出解析拆招的画面。
默默看了一会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后,席远突然出声问侍立一旁的暗夜,“谁会赢?”
“墨月,五十招。”
不知别人正看好戏似的,清水越打越心惊。昨日以为这人靠着同伴偷袭才赢了自己,如今看来自己大错特错!此人的路数刁钻诡异,令人捉摸不透,要应付起来十分吃力。渐渐的,清水已能感觉到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剑招已濒于散乱
见他败迹已露,暗夜冷声道,“拿下。”
一旁站立的流景如法炮制,趁清水疲于应付时,手上两枚飞蝗石击出,不偏不倚地打在其手腕上。
“哐当”一声,清水手中的长剑跌落在青石板上,人更是霎时僵在原地,因为墨月的剑也到了,堪堪停在他的脖颈处,在月色下泛出幽幽的光。
一股寒意沿着脖子弥漫全身,清水吞了下口水,此时他才觉得自己确实太冲动了些,现在可如何是好。。。。。。
。。。。。。
除被暗夜反缚双手压着进书房的一路拼命挣扎外,到了席远面前,清水也死扛着不愿下跪。
见状,暗夜漠然地抬脚一踹。感觉到小腿传来刺骨的疼痛,清水不由得身子一软,最终还是被迫屈膝跪地,并被施加在肩头的沉沉手劲按着无法起身。
见他眼里满满都是不甘,席远垂下目光与之对视,“不服?”
清水撇过头,冷哼一声,“服也不是服你!”
见他无礼,暗夜抬起手,却被席远无声以眼色制止。再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年时,席远悠然道,“本王也不要你服,你只须知晓,”停顿了一下,见他因好奇而将注意力集中过来,席远才接话,“你连他都赢不了,更否提身后这人。所以你擅闯六王府,简直是不自量力。”
被戳中心事,清水心中又羞又恼,却仍是倔强地昂着头,不置一词。
这少年真是不走运,席远想着。如今正处于自己遇刺一事的风口浪尖,加之白岭素与陈昀交好、暗中搭救陈硕并将其藏在沈府,只要有心人添油加醋,对白家,对朝野势力分布都是一番大动荡。。。。。。确实是借题发挥的好机遇,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并非连晟清。
“本王问你,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谁指使。”清水眨眨眼,一副摆明混赖到底的模样,“我就爱大晚上穿夜行衣四处溜达,你管得着么?”
“确实与本王无关。”席远淡淡道,“但你携带兵器私闯王府,莫非是来步陈硕后尘?”
闻言,清水猛地睁大眼,瞪着他的眼里愤恨异常,“混帐!”如果眼前人是为了挑起自己的怒气,他确实赢了!街头巷尾都流传着陈家二公子于床帏间刺杀烨亲王的消息,百姓除了在心底嘲讽烨亲王色欲熏心,对陈硕也是鄙夷其以身侍人。。。。。。那骄傲而单纯的人,名声可是全毁了!
“沈怀义,还是白靖寒。”席远不为所动,“挑一个。”
什么?清水虽然恼恨,但尚未被愤怒冲昏头脑。所以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脱口而出,“你想拉沈大人和公子下水?!”
“难道你以为,六王府是客栈,任人来往?”
“。。。。。。”清水脸上惨白一片,默然无语。无论是公子还是沈大人,皆道自己性子太冲动、做事从不瞻前顾后,自己只是听着,转身忘得精光。如今竟会因此犯下如此大的过失!眼前这男人绝不会因自己低头而罢休的,可恶!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看他脸上神色变幻,到最后眼里竟有几分绝决,席远好心提醒道,“你若自尽,尸体更易坐实。”清淡得甚至听不出威胁之意的一句话,让清水所有的侥幸幻灭。
“本王再问一次,是谁指使你的?”
内心激烈挣扎半晌后,清水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蜿蜒而下。。。。。。
‘也许不该怨恨眼前的男人,’在一片茫然空虚中,清水想到,‘人总该为年少轻狂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