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6.五更夜寒空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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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熹微,细雨绵绵。
灰色的天空映衬着粉嫩的桃花愈发娇嫩,花木层层叠叠,和风细雨,卷起遍地繁花。山谷寂寂,花开灼灼。
一身浅紫的身影停在树下,抬眸望着枝头的桃花驻足,这里……是第一次遇见月谷的地方。
记忆里……月谷坐在桃花树下,似静似寂……月谷举剑相向,似恼似怒……月谷被镇妖剑反噬,似惊似讶……月谷被她拥着落入山谷,似惊似羞……
一点一滴,一幕一幕在记忆里反复回放,仿若隔世,却又似在昨日。
抬手,一片桃花瓣落在掌心,带着雨滴,沁入手心带着一滴沁凉的微薄之意。
“小姐,休息可够了?该启程了。”身后一个粉衣丫头现了身形,衣带随风翻飞,在细雨中迷离了眼眸。
轻轻拢起指尖,婳妡凝眸看着雨丝风片,花落枝头,竟是莫名哀戚起来。他说一定会回来,可究竟……什么时候会回到她身边呢?
等待……从来消磨心志。
纵然她是一只花妖,年复一年算不得什么,然而如今的情形,究竟还有多少时日可等呢。
“罢了,走吧。”
身形淡去,随风化成飞花飘散而去。
淡淡的风声,细雨绵绵,花开寂寂。
回到桃花族域,正是阳光晴好,花开灼灼。不似梨花庄中青白相间,梨花照水的清雅淡泊,桃花族域中落英纷纷,望不到尽头的粉嫩花海随风飘散,如厚厚的粉色雪覆盖住地上的紫黑色石板。
错落于花林间的花木小筑只能看到粉紫色的墙,连屋顶上都叠着不少粉白相间的花瓣,阳光浅薄,却照得整个族域瑰丽奇异。
婳妡透过眼前的火红喜帕,隐约可见那粉色的是桃花,白色的是白李,红色的是红李。遍地残花随风席卷脚下,粉红与雪白相交织,不尽缠绵。立在花海间,人影隐现。
渐渐行得金卡了,看清眼前的人。几个名义上的桃花族中近亲远戚和着一身玄衣的李家小子,还有几个大概是立足的族人,加上身后几个桃花族长,婳妡不禁勾勾唇角,凉薄浅笑,倒未曾想到,有生之年上能见到这么些德高望重的人呢。
犹记当年桃姬和一众药师死在自己手上,桃花族中人人都认定了她是祸害,灾星甚或妖孽,却忘了桃花妖族本身……就是妖孽的存在。
唯恐避之不及的,不过是她那连自己都不知如何驾驭的魔识。
有时想想,其实和清姿倒是很想,看似可怕,实则无害。妖若成魔,该是怎样的嗜血残戾。只不过,桃花族中素来对她的身世讳莫如深,如此倒也免去了魔族的打扰。
“婳儿”耳边的声音打断思绪,循声望去,却正迎上李恪一双星眸,淡淡的喜色,掩不住眼底的复杂。
喜帕下的唇角漾开一抹苦涩的笑意,曾几何时,这个少年也依然无法单纯地看着她了。这一场婚嫁,他可还会一如既往地纵容她?
因为婚礼原是仓促中置办的,虽则置办的一应礼数也都齐全,但因为李族要求的时间紧迫,也就必得要李族人在桃花族域中办了这喜事。
如今这桃花族域中,除去桃绯芳华,更显得格外喜气。
按照规矩,新娘是要从娘家接出去,至夫家方可行礼。如今省了接亲的俗套,但也少不得让众人一洗风尘,稍作修整。
也正因如此,当婳妡以新嫁娘的身份提出次日行礼时,众人也就没有反驳。更有李恪在一旁谦和有礼地添了一句“人既已回来,倒也不急于这一时”。此话虽未明说,众人却也心照不宣地应了。
只是婳妡却琢磨着此话的意味,言下之意可是这场婚嫁联姻原不过是为了她回来呆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不是……联姻本身。
虽则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定三个月后的婚礼也提前了这么多还如此仓促,这其中定然有很多她不了解的细节,只是婳妡也没空去细想。只要他们不是真心要她嫁,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晚晴风歇,珠帘漫卷,远远看着看人一袭玄衣,打夕阳沉落的方向而来。
傍晚的风微凉,带着沁鼻的花香,撩动来人飞扬的发丝,淡淡微茫的残阳中,那一袭玄衣像是掩去白昼的大幕,而那袖口衣摆上流转的红色安稳竟无端端地叫婳妡想起记忆中,浮生境中的那个残月如钩,赤红如血的夜。
心头微微一跳,婳妡的手一颤,松开那眷恋的手,掩去那让人心惊的画面。记忆里那个率直莽撞却又倔强的少年似乎一夜长大,竟是消失在印象中,怎么也捕捉不住了。
兀自正出神,却听见敲门声响。
临窗而立,却可依稀听得门口的声音。
“公子怎的跑来这里?按规矩这新婚前夕是不能见面的……”
“你们梳妆也早已完毕,新衣婳儿也是一早就穿着回来的,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准备的?”
“这……”
“让开……”
“哎哎……公子……”
唇角轻扬,婳妡扶着窗舷的手抚上珠帘,沁凉温润的触感贴着指尖。
“婳儿,我带了碎玉池的陈年花酿,可要与我一道尝尝?”
婳妡转身,发丝被风撩开,拂落肩上的白色花瓣。
李恪望去,却见她已然卸去了白日的盛装,一身红色嫁衣映衬着一张素面朝天,虽对比强烈却不见突兀,反倒有一种美人卸尽晚妆,洗尽铅华后的那种叫人心惊的美。
只见那张素净白皙的脸仿若吹弹可破,眉不画而黛,桃花眼似娇似媚,似嗔似喜,眼角微微上挑,说不出的风韵流转。墨色的瞳孔此时不见一点紫色,深邃而干净。
一点绛朱唇,唇瓣轻抿出一朵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只是晚风中静立,便有一种陌上花开灼灼,叫人不敢直视的美妙。
“你倒真的有心,记得我独独爱这碎玉池的花酿。”婳妡语声轻柔,眉眼弯弯。
李恪瞧着婳妡,眸中闪过一丝失神。眼前这个亭亭玉立,浅笑吟吟的少女就是平日里与他在花林中厮混,毫无顾忌地捋起袖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女子,而很快,她便是他的妻了。
只是……明日的婚礼真的能顺利举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