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香伴着春意融融的暖风，沁凉的池水淙淙，叫人游兴大起。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久，行至一处，便见池中开满莲花，清姿便停了下来。
    没想到净水中竟还种着莲花，千暮挑眉看着她，却见她回眸冲他一笑，“我介绍一个人与你认识。”
    说罢便飞身而起，踏着净水水行至池水中央。
    千暮看得暗自心惊，怔在那儿。
    只见清姿素手轻翻，池水竟然应着她的动作缓缓沸腾。
    淡淡的蓝色光晕夹杂着水波粼粼，看不真切那人的动作。
    满园梨花纷飞，树枝间叶子窸窣，水波荡漾，一瞬间竟有七彩光晕闪过。
    随着一道浅蓝色的光晕荡开，便见一切恢复平静，原本清澈见底的净水水竟一瞬间成了一汪碧水。
    田田荷叶映衬着一池绿水，随风荡漾，晕开道道碧绿色的涟漪。
    “小白。”只听得清姿清脆的声音欢呼一声，便见她身形闪动，灵巧的腰身后翻，水袖有力精准，采下一片荷叶，水波荡漾，几许水，夹杂着一个银色的身影落入荷叶中。
    “看，这是小白。”清姿欢快地落在千暮对面，手中拿着荷叶。
    千暮垂眸看去，却见荷叶中盛了些水，一条银色的鲤鱼静静地游着。
    她竟是要介绍一条鱼？
    千暮又怔了怔，抽抽嘴角。
    “小白，这是龙族的千暮哦。”
    千暮无语地看着她对着那鱼嘀嘀咕咕，却见那鱼摇头摆尾，竟像是听懂了清姿的话。心中好笑，却又觉得童言无忌，清姿倒果真是天真浪漫，自己可能真的太多疑了。
    清姿又扯扯他的衣袖，笑得颠倒众生，“千哥哥，跟小白打个招呼吧！”
    没有察觉他眼角抽动，清姿自故想了想道，“小白最崇拜龙族了，不如千哥哥给他取个名字吧。”
    千暮笑笑，好心情地陪她发傻，“它不是叫小白吗？”
    “小白只是我随口叫叫的，不好听的。”清姿认真道。
    “如此，便叫白锦吧。”
    清姿兀自点点头，“白锦……我以后还是可以叫你小白，又暗合锦鲤二字，就叫这个吧。”
    看着她一脸欢畅地逗弄荷叶中的白锦，千暮笑笑，抬眸扫过净水，心中却还奇怪，为何这净水的水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心中寻思，却听清姿的声音响在耳畔，“……对了，他要带我去见爹爹哦！我很快就可以……你干什么？好痛啊……白锦……”
    “你说去见谁？”千暮不顾她的挣扎，握着她的手肘问道。
    清姿一手推着他的手，娇俏清秀的脸依然没了欢欣，撇撇嘴道，“见爹爹啊。”
    “清海伯伯是你爹？”千暮不可置信地看着清姿，“一只花妖……怎么会是神族的孩子？”
    “爹爹本来就是我爹。”清姿看着地上扑腾的白锦不禁急了，一手改推为掌，直直向千暮袭去。
    这一掌不过是徒有样子，却没有真的用什么力道，但却足矣让千暮看清楚，她……用的竟是神族的灵力！
    双手得到解脱，清姿也不看他，蹲下身去察看。
    荷叶中的水已经洒得所剩无几，她只得将白锦放回净水中去了。
    随手一挥，那净水的水又变回了清澈见底的样子。
    千暮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才算有些相信了。
    记忆中朦胧记得，花妖族与神族曾有联姻，生下一只半神半妖的小花妖，却不怎么受宠。她倒也不像是说谎。拥有如此高的神识，绝对做不得假。
    放缓了语气，千暮负手而立，看着那一泓清水道，“这净水的水怎会如此？”
    清姿却不理他，纠结了半日才道，“外人所知的净水只是神圣而已，却不懂这净水水的内涵，平日看到的不过表象。”
    千暮顿了顿，“你是说，刚刚你是开启了真正的净水？”
    清姿点点头，“应该是吧。”
    这倒从来闻所未闻，净水水竟是如此玄妙，却不知碧落黄泉和齐水可有这样的妙处。
    想了想，清姿又道，“所谓净水，是集天地灵气而成的银河之水，不是净纯到神秘莫测，不可亵渎，而恰恰是它能够孕育万物，不拒小流而成大江大海。”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净水的水不是为了神圣而存在，而恰恰是为了包容，正所谓有容乃大。若说天地有大美，大智，便在这细微之处了。”
    眼见着千暮一脸错愕，清姿讪讪一笑，“我不太懂，这是我师父说的。”
    “梨花庄的妖都能打开净水？”千暮的步子往清姿身边移了一下。
    清姿想了想，“我不知道。”
    “不知道算什么答案？”千暮挑眉看她。
    清姿转脸，正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立在身边，精致隽秀的脸，星眸眯起，透着几许不可直视的神采。
    吞了吞口水，清姿道，“因为我从未见过梨娘姑姑她们开过净水。”脚下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千暮倒不在意，点点头。又走近她一步，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粉面桃腮，黛眉红唇，不觉有些恍然，别开脸去。
    “半个月还长得很，我先回去了，过些日子再来接你去看你爹。”
    清姿先是不太开心他要走，但听他说要带自己去看爹爹，倒也开心地点点头，送他离开了。
    回到龙族，千暮忙着出去时堆起来的功课，然后又被师傅叫去闭关半月，竟是将答应清姿的事忘了大半。
    待到他听到风声，从闭关的阁楼出来时，只见一众神族侍卫围着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稚嫩的脸上难掩惊恐，却只是努力躲闪着，不敢还手。
    “区区一只半妖却如此嚣张，今日千族长大寿，竟然还不知死活地来闹场……”
    纷纷的议论声，夹杂在无休无止的群起而攻之之中。
    他怔在那儿，看着她面上惊恐与稚嫩兼有之。
    “妖女修的什么邪门歪道，竟然还拥有我神族神识！”有人已经开始察觉她的怪异。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起她的身份，神族与妖族……联姻诞下的孩子……
    那样狠厉的攻势，让千暮看得心惊而心疼。
    仙道神界那么多人，德高望重的长辈也不占少数，究竟是想不起来，还是根本就不打算想起来，谁又知道呢？
    被那么多人围在中间，是清姿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自小在梨花庄厮混，从来都是被族长呵护着，被梨娘体贴关心着，然而此刻，所有人都恨不得要她去死。为什么？就因为她身上妖族的血统？
    十指翻飞，白练随着指尖的轻柔灵力变得凌厉而尖锐。
    呼呼的风声，金铁皆鸣的碰撞声夹杂着嘶吼声，她闭上眼，任由身边的热烫粘稠的液体飞溅上来。
    清姿讷讷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眸色空洞。
    死了好些神族守卫和仙道，众人才暗暗心惊这半神半妖的花妖实力不可小觑。有人惊恐地退却，有人不甘心地杀红了眼。
    不过三千岁的小花妖却有这等灵力，倘若放任其成长，将来必危及神族的地位。不如现在结众人之力将之除去，永除后患。
    这样的算盘，当然不止一个人在打。
    千暮迈出去的步子在触及一道身影的瞬间顿住。
    那是……清海伯伯别人不认得清姿，难道连他也猜不到么？还是连他，也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