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的前肢不時離地躍起，馬嘴不停扯開殘破的嘶鳴。
要控制馬兒，要護住身前的人，更要想如何與馬兒肢體動作之間獲取平衡。
曾經，大哥要自己學會制服失控的馬兒。但如今，左右手握緊韁繩，胸前還得幫忙穩定頂住騰格爾的身體重量。
馬兒持續前肢後身的彈躍，想把背上的東西甩落下來。
衣襟濕透的貼在背後，豆大的汗水沿著額際滴入眼裡。心心念念的，昊天極昊天極…這名、這人，已經不知何時成為每次危難中最大的支持。
要謹記要謹記。大哥對自己的訓練。
雙腿和臀部正不斷給予馬兒指引，收放操弄著韁繩，感覺馬兒激烈反抗趨弱了。
猝然，馬兒前肢猛烈一抬，一聲長嘶，身軀整個力量向右傾倒在地。
「阿！！！」
「格日勒圖？格日勒圖！！」騰格爾轉身連忙看往後頭的人。
自己來得及在馬隻倒地前，避免壓及。
然而，格日勒圖整個心神肢體都仍在制服馬兒當下，半隻右腳狠狠被壓在馬身之下。
「有人…有人」格日勒圖握向騰格爾的手，眼神示意著看向奄奄一息的馬兒。
當順著方向一看，騰格爾才驚覺馬的右臀上露出一小截箭杆。
騰格爾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將周旁掃視了遍。確定無任何可疑蹤影，才又將心神放回格日勒圖身上。
眼下須將這頭馬移開，但是任何動作都易於牽扯那隻被壓住的腿。騰格爾握緊格日勒圖的手，希望多給予支持。從格日勒圖手裡流失的體溫叫他不由得害怕。「我去找人來！！」
突然，格日勒圖一手伸過扯住騰格爾。「讓烏日格去…大哥他們會懂得。」失去血色的唇瓣虛弱的顫動，口氣卻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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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格爾心緒焦躁徘迴在帳外。身上衣著不整，還有股泥土味，但他等不及就想見一眼。
別說一眼，現在昊天極不允許自己靠近格日勒圖半步。讓他只好挨在帳外偷聽。
「我不要你們解釋那麼多。」昊天極輕緩坐在榻邊，手指撫上格日勒圖糾結的眉心。「我只要一句保證。」
幾位大夫跪在地上，畏畏縮縮的藏緊脖子。
「保證完好如初，不會有殘餘的傷疾。」撥開格日勒圖額際的碎髮，額前還沁出一層細薄的冷汗。本來就是個連睡夢中也不安穩的孩子…
好好的人…
「大王…這腿骨復原重要的除了醫藥，也仍需配合病人的身體狀況以及之後一段時間安心療養。這…這」
「夠了。」不想再聽進更多。更何況，他的小東西還需要安寧的靜養。「加瑟，請大夫下去仔細吩咐處理好醫藥的事情。千萬不得有任何閃失。」
大夫哆哆嗦嗦地被加瑟帶領出去。男人的眼色像陰狠猛獸，彷如正生生掐住腹內的肉臟。
「大哥…」
「在，我在…」專注著，少年醒來的羽睫正顫顫地煽動，心底便軟膩的一蹋糊塗。「抱歉，吵醒了你。」
「別為難大夫了。」從頭至尾，沒有一句喊痛，一句怨言，「我又不是斷腿沒得救，還是已經瘸腿要回復如初。我需要一段時間，就像大夫說的。」而是一個溫暖的微笑。
「我怎麼為難他們了？」撫了撫少年的臉頰，平日這臉頰上膚色總是白裡透紅，健健康康，隨時歡樂的模樣。「小東西…」
「嗯？」綿綿的軟哼一聲。乖乖的溫順貼在昊天極手心，很享受男人手裡的安撫。
「你，要我說幾次呢？嗯？」
「透！」
少年臉頰上的肉終於嫩紅嫩紅起來了。不過，是讓男人一把給捏紅起來的。
「透透！」
「痛？還知道痛。你的多少粗心把自己賠上了半條腿，還知道痛？」自從聽聞加瑟的口述，他知道與那個不安好心眼的騰格爾脫不了關係。少年怎麼就如此容易忽視自己的安危，不是三番兩次叮嚀過少年多想想，懂得保衛、照顧自己。
而如今，卻斷了半條腿，躺平被人抬進來見自己。
當時對少年拖著打著罵著訓練，都未曾得此傷重。
「賀偶晤號挖…手粗傲過了挖」格日勒圖微微扯住昊天極的衣服角角。「爺恩膩…」
心底軟了軟。看著眼前嘴巴合不攏，咿呀咿呀像嬰兒學語。「你說甚麼，我沒聽懂。」
「偶說偶粗傲過了挖！爺樣偶～」
「我看…是你根本沒打算認錯。」
「偶過了！爺恩膩！爺恩膩！！」眼中水汪汪的，他想道歉，想男人別生氣，但是一經口出的話是這樣好笑。而嘴邊的肉硬是說到快掉下來了，男人手裡掐住的肉，偏偏就是不讓放。
嘴裡的話說成這樣。突然，格日勒圖眉一抖，再怎麼就是不樂意講了。
「不高興了？」沉聲一問。手裡放開了肉，好好的彈回貼在少年的臉頰上。「怎麼就是容易包容、體諒別人，卻學不會想想自己，想想大哥的心情？」
摸摸臉頰，男人的手溫還熱湯的貼在上頭。「我以為我可以。大哥訓練過我，指導過我，我認為我制服的了...  」誰知卻變得如此…
「好，就算如此，也是騰格爾咎由自取！」
一下子，少年的眼珠睜得晶亮。不解、驚訝、懷疑那樣的視線如同冰涼的蛇身纏繞上熱騰的心臟。「我不管你們為何進行、怎麼進行這場賽馬，他想取勝難道得靠上一根銀針？這是何居心，還值得…你捨棄自身的安危於不顧了？」
居心…？其實，重新生存在這世界上，自己好像仍是什麼也沒搞懂。「又怎麼樣？難道要讓騰格爾和馬一同栽進吃人的沼澤裡嗎？還是最好的方式就斃了那匹馬，然後任騰格爾摔得粉身碎骨？」只是以一種自己的方式生存著，靠著直覺，與人、做事，想就想，不想就不想。
「你要知道，每一次的險境，並沒有一定都是輕身而退。除了實力要變強…」昊天極從內襟抽出一支箭桿，「還得學會防設暗箭。」接著交予格日勒圖的手裡。
一支黑紅斑駁的箭桿…
凝著已固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