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前，烏蘭正細細梳妝。然而，鏡中美人心思似乎不多在面前。
太心緒不寧了。烏蘭焦躁的握髮撫順，只是其中一搓怎也撫不平。
摔下木梳。心底一股氣悶，不吐不痛快。「娜荷雅？娜荷雅！！！」
張眼一早，就尋遍不著娜荷雅。想是日久，皮討疼了吧。
「公主，是哪有甚麼需要？」沒想，入內的卻是一張新生面孔。
撫了撫耳鬢。「你耳聾啦！沒聽見我喊的娜荷雅嗎？你誰啊你？」盯著鏡前自己仍未打扮絲縷的樣態，惱火就不斷蹭上來。
「奴婢諾敏。我也不清楚。日早，是王派我過來服侍公主的。」
「天極？是他派你來的？」雙眸一瞬晶亮閃爍，跳躍著滿池湖面的波光。
「王還吩咐了。午時用餐便來公主這。」
沒有再回話，烏蘭眼睛已陷進癡想。
是抹上什麼唇色，能一眼抓住愛人的目光。
該穿哪件衣裙，舞動有紗擺好或者拖長的雲肩最婉約，情牽動人？
耳環呢？銀圈呢？諸如飾物會不會讓愛人多注意她的耳珠、頸肩？
一下子，她的世界，轉了。綺麗，如同她擁有的那些斑斕的衣裙飾物。
午時日陽，些微毒辣。
服侍於對面，烏蘭一身線條婉柔微側為昊天極斟上一杯。
雙頰旭霞紅。愛人的眼底是一澤千年幽潭，多引人心醉。
深邃，心神墜落…
星點，靈魂嚮往…
「我囑咐人安排一桌，你愛吃的菜。」柔情的笑意始終銜在嘴邊，「吃塊肉，你瘦。」第一回，很是難得為烏蘭弄來塊肉放在盤裡。
愛人的一字一句，抑揚頓挫，嗓聲細語便是在吐露一段優美曲調。
愛人面前，烏蘭只有情不自禁。一切也變得心甘情願、味美色香俱全。
「肉質，好嗎？」注視著烏蘭嚥下的那塊肉，眼底的柔情蜜意更深濃的化開了。
吃人的地獄，你面臨過嗎…
被食嚥的感受，你經歷過嗎…
「特好！很嫩滑口。」舔了嘴，抿了抿。還齒頰留香。
嘗遍各樣頂好菜色，這等肉質綿細還是頭一回上桌。
妳的心，歹毒而食人…
擺弄著盤中肉，藏於左側髮內的瞳仁耀閃起來。「那就好。」
笑顏這麼溫和平近。講著一段博情人歡心的絮語。「這種人至少還剩餘那麼點，能夠博得你歡心的用處。」
手內杯酒傾倒，原先想笑的，一瞬咸然笑不出來。「人？」烏蘭目光探試，在昊天極眉眼中找尋，覺著哪不對。
煮得肉，吃得肉。
口腔內，肉質殘餘著黏膩…
「娜荷雅，」昊天極不急不徐抬眼與烏蘭對視。「無忠誠如一，守好本分做好奴僕，專心服侍主子的觀念。」揚起的眉眼，滑過湯菜，掩不住一絲鄙夷。「可以聽，可以看。但說的，哪些該說或不該說，她卻全說了。」
殘毒。就像沙漠裡色彩最斑斕蜘蛛。
毒牙，一秒。僅需一秒便留住獵物。
輕撫烏蘭嬌嫩的臉頰。「既然無用處、不想用，便沒有留下來的餘地。」
酒水沿桌緣跌在腿上，在朱紗裙蔓開一片暗紅。烏蘭只覺涼的慌。
「割下的舌頭，最有嚼勁。」
口腔內，黏膩漫出血腥臭…
「趁鮮挖走的，眼珠最好。」
口腔內，鮮活蠕動的觸感…
「心臟，拿出的一秒仍在生動。」
當面前堆上種種人肉內臟，鍋爐裡、切開的、火烤的，殘餘的皮與女子的骨型…
烏蘭身體一次次往後，最後跌在地上。抗拒、驚恐，一刀一剮，蒸煮油炸，彷如施作在己身上。
失去眼皮的目珠滾在盤裡，死盯著，晶亮亮不放過她。
難以克制的噁心。一陣酸湧，一併將方才吃的全還出來。
空虛，如同失去肉臟器官的人是自己。「我錯了我錯了，天極。是我不該…我不該擅自主張。不敢了，不敢了…」
妝色，在烏蘭的淚中糊成一團。女鬼的嗚聲，小丑的妝容。
一下子可笑起來。「你有何錯？」爽朗的笑聲，閒適而自在。「不過就是個下等人，不過就是被擺弄幾下…」倏忽笑容隱沒。
帳頂天窗下，光線游移變化在昊天極臉上。
如浮水的幻影…
是大漠來臨的一陣風雲…
「不過就是無關緊要，死了最好。」輕聲呢喃，瞇長的眼睛跳躍著琥珀色的晶光。
光影層層翻湧飄忽著昊天極的臉容，鬼魅般迷離．
捏著烏蘭的下巴，盯著那張失措的朱唇。合不起閉不緊，可笑的跳啊跳，讓他想起從娜荷雅割下的嘴也是這麼滾沸在水裡，跳啊跳。
詭異的笑了，「你的不過，應該不能超過我可以忍受的範圍的。」情人般的叮嚀。
你的唇舌，乃萬惡之物…
「乖，別哭。吃吧，我專門為你準備的…」夾著熬煮過的舌頭，捏緊烏蘭的嘴，便要她吃。
吃人與被食嚥的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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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呼倫貝爾上的一個女人瘋了。
她再不抹上紅鮮的唇色，穿上嬌豔的紗衣裙…
再沒聽過她嘴裡的歌謠，看過那腳下輕揚的舞蹈…
她悲哭，她尖笑，自言自語。
時常吐著淚的紅寶石，讓她就如同挖去雙眼留下血窟的遊魂。
呼倫貝爾上，一朵枯敗凋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