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静静一伫目光便浮在一室的光华上，耀眼的不可思议。萧如定定看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开了。
    纵意不禁扭头看向身侧的叶心疾，叶心疾也看向萧如，不过笑的疏离，仿佛不见萧如的容貌一般。纵意想了想，也是，十几年前，叶心疾少年时，风华不曾亚与分毫。
    当年少年，眼眸一如墨夜寒星，璀璨却淡漠疏离，微微上挑的眼角染着少年特有的稚嫩，骄傲的让人心碎。鼻梁英挺削立，唇色淡如东珠，嘴角总是挂上一弯笑容，仿佛三月春风般意暖融融温柔如水。静站如云松破晓日，动若翩鹤踏月行。习剑穿云断水间，高高束起的乌发便随身姿开阖，行云流水点墨山河。大家世子温文逊雅，仗剑而行少年意气，特有的笃定自若，入骨的温文自持。少年绝色，独步天下。
    纵意不禁弯了弯嘴角，萧如比起叶心疾，容貌更加秀美精致一些。抬眼就看见叶心疾看向自己，眨了眨眼睛。纵意立马会意。
    “啊？真的要喊么？可是，可是他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喊叔叔。。。。真的合适么？”纵意现在满脑子都是“叔叔”这个称谓和萧如的脸，想着想着，整个人就凌乱了。。。。。。这么喊。。。很匪夷所思吧。。。。
    “呵，十六七岁？萧如的年纪当你的叔叔绰绰有余了，只是他驻颜有术，纵意你瞧不出来。我们不是商量好的么，纵意想反悔？”说到后面叶心疾微微扁嘴，眼睛里亮亮的，无限委屈。裴纵意一时头皮发麻，完了。。。弱点完全被叶某人看透。。。自己对他这一招完全没有抵抗力。。。纵意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说：“好，好吧，可，可是，他真的不会生气么？”
    叶心疾听了瞬间扶额大笑起来，把纵意惊了下。“没事儿的，有人喊他叔叔，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哎，纵意，你可要记下，待会儿一定不能喊萧如‘美人’，记得了么，你萧叔叔生平最讨厌别人称赞他容貌，却自己又爱惜的不得了，以前可有不少人因为容貌招惹你萧叔叔，下场么？可能把血抽出来染布了什么的，要不然，你看这红色的锦缎怎么比别处鲜亮许多？”
    没有察觉出叶心疾在逗自己，纵意扭头看了看的确比别人家颜色亮丽浓厚许多的红色锦缎，不禁硬生生打了个寒战，怪不得一进来就觉得这里的布料有生命一般，原来这么来的，瞬间纵意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小碎步超叶心疾那里挪了挪，紧紧抓住叶心疾的袖子不放开。叶心疾略微疑惑的看着小丫头的反应，有点不明所以，开个玩笑丫头有必要往自己这里蹭么？
    “没有打扰二位雅兴吧？二位来萧某这里不会就来说笑的吧？”
    听了话音纵意立马转头，看见萧如已经从楼梯上下来，站在自己面前了，估计着叶心疾说的后半段话被萧如听了去，美人儿的脸上如结了层霜雪一般，目光冷凛的看向叶心疾。叶心疾倒是泰然自若的向萧如拱了拱手：“怎么会，当然找您萧大老板来，叶某还是有所求的。来，纵意，给千羽锦裳的萧老板问声好。”
    随着叶心疾的话声，萧如的目光终于转到叶心疾身侧的小姑娘身上，清清泠泠，仿佛在等着什么似的。纵意一时心间不忍，架不住身侧叶心疾含笑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一脸尴尬的说：“萧叔叔，早上好。”
    一瞬间萧如面色铁青，目光如同一把钝剑直直盯住裴纵意，脸型都快扭曲了，银牙咬碎一字一顿：“你说什么？！”纵意一看这架势哪敢多想，两步躲在叶心疾身后，怯怯伸出小脑袋看着盛怒的萧如，按在叶心疾腰上的手狠狠掐了下去。叶心疾吃痛皱了下眉，眉目间掩不住的笑意。
    “姓叶的！你笑个什么？！她是谁？！”萧如目光一转硬生生瞪上了叶心疾，刚那情形全被萧如收入眼底，不难揣测出这一出是谁教的，那目光如同钢铁的利爪要掏空了叶心疾一般闪着冷凛的锋芒。
    叶心疾笑容轻缓，伸手从身后把小姑娘抱出来：“萧如，你吓着我女儿了。”
    话音未落，陡然间萧如周身气场冷凛，杀气外溢。如果刚只是面色铁青，现在的萧如整个人的脸色已经阴沉的瘆人了。“你说什么？叶、心、疾、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宝贝女儿？！激怒我，很好玩儿么。”
    叶心疾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目光游移了一下：“我女儿唤你一声萧叔叔，没有辱没你的大名吧？”
    “叶心疾！你告诉我，她的母亲是谁？！我要杀了她！”
    叶心疾眼瞅着萧如马上就要被自己逼到极限，便微微一笑，轻轻唤了声：“萧如。”
    裴纵意被这声“萧如”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看面前的少年也是一颤，萧如慢慢抬起头，纵意不禁吃了一惊，绝美的容颜上，已染上泪痕。萧如好看的如同宝石一般的眼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叶心疾，你好，你很好！四年不见，见的第一面，就不知从哪里抱来个女儿惹我生气，真是好极了！”萧如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整个人的怒意因叶心疾的一句“萧如”全部卸下。“叶心疾，我最后问一次，成么？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叶心疾有点僵硬的细小的后退一步，纵意抬头看见叶心疾仍旧挂着笑容的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目光也硬生生冰冷下来。清冷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和柔缓：“萧如，你吓到我女儿了。”
    “我不信！别拿人小姑娘做你的挡箭牌，”仿佛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萧如转瞬间就收起了全部情绪，亮晶晶的眼睛牢牢盯住纵意，打量一番，脸上重新堆砌出精致秀美却无比冰凉的表情，整个人恢复最初恹恹的神色：“既然来了，又说有求于我，有什么事儿你说吧，这件事儿一会儿咱们单独解决。”
    叶心疾笑笑不说什么，低头拍了拍纵意脑袋：“再过不久就入夏了，我来给女儿做几件夏天的衫子。”萧如挑了挑好看的眉，盯着纵意的目光不知是什么意思，不重不轻不浓不淡：“就这些？嗯？成啊，找人带她去量了身寸，一会儿选几款新出的布料和订出的款式，半月之后你差人来取就成了，还有么？”
    “嗯，再做几件四时的衣服吧，先备下，免得换了时节抽不得身陪她来做衣服。”
    “阿惜！来带叶家少小姐量了身寸，去二楼挑选些喜欢的布料。”萧如微微皱眉，盯着叶心疾的目光有几分迟疑。纵意听了他的话没有意识的走了一步，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回神。
    随着萧如话音一落，从里间走出一位衣着杏黄衫子桃红裙叶白纱罩子的少妇，面容柔美宛若羊脂美玉，黛眉如远山浓淡，眉间轻点出红色的兰花，水目盈盈，欲语换休，流露出的神采怕是夜明珠也难以掩映，朱唇一点皓齿如银，笑容轻柔身姿婀娜，莲步款款曳曳生姿，仿佛画中走出的人一般。纵意呆住了，这个女子，好看的真是宛若仙子，人间竟还有这般美人，倾国倾城恐怕也难以道尽她姿容柔美。这个被唤作阿惜的女子，硬是比江湖第一美人杜西子还要美上三分，仿佛世间温润的极致也不过如此了，看到她，纵意就可以想到如果是在十年前，阿惜如何的倾尽天下。
    这个人，就是叶心疾告诉自己的最美的美人么？
    那女子朝纵意温柔的笑笑：“少小姐，你随我来量个身寸吧。”温柔的让人无法拒绝。纵意乖乖跟着阿惜走向楼梯，前往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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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心疾静静坐着，喝着手中的茶，也不说话，仿佛在等什么似的。
    身前萧如来来回回的踱步，很久没有见到千羽锦裳的萧老板焦虑成这个样子了。
    “心疾，这我真的做不到。”
    “嗯？我相信萧如你可以的，如果千羽锦裳都做不来这单买卖，我又能委托谁去呢？”
    “心疾，挑明了说，雪纱麻我这里没有货了，本来这种料子产出的就少，有喜欢的都在冬末春初将雪纱麻就订下了，现在春天都已经快到尽头了，我哪里再去给你找这种料子？”
    “我就是知道，这个时候雪纱麻在别处几乎找不到，才来劳烦萧如你的，你能不能再想一想，还能有什么途径，得到一些这料子，丫头的身量小，不需要多少这种料子的。”
    萧如久久的伫立着，目光似乎要穿透地板一样一动不动，许久，缓缓闭上眼睛：“心疾，你是要我砸了千羽锦裳这块招牌啊。”
    “雪纱麻我可以给你弄来，但是你说的工期，我实在做不来，哪怕我的织工绣娘全部停工通宵赶制，明天这衣服我也是给你做不出来的。何况现在我的人手上全部都是堆积如山活儿要赶工，推了哪一个的工期，我千羽锦裳的牌子砸了都赔不起，我这百年的制衣坊，不能把牌子把信用一朝砸在我手里，心疾，你是在逼我啊。”
    叶心疾起身，对着萧如一揖及地：“心疾知道此事一定会令萧如你为难，但是除了你之外，我在也没有可以信赖能够托付这件事的人了。萧如，你知道，去鸾都山，必须有这么一套服制。”说罢从袖子中抽出一支一寸来长的白玉签子，云纹为首褫钺为末。叶心疾伸手将签子递给萧如，“叶某所及之处，必当倾力以报。”
    萧如盯着签子，眼中光彩明灭不断。那签子算是叶心疾的信物，所到之处如见其人，倾力以报这话倒是不假，能给自己一次这种许诺，以后或许用的上？萧如没有说话，伸手接过。转身把屋子门给开了，轻声唤：“阿碧，阿萝。”
    两个青衣侍女一前一后走上前来，萧如给她们低语几句，随即两人就散去了。萧如重新把门掩上，背部依靠着雕花的红木门，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闭着眼睛，半晌：“明天一早，我差人将祭服送到你府上，明天你差人送一批松枝柏叶过来，我要给织室熏香，接了你这趟活计，怕我千羽锦裳是要三年晦气了。”
    叶心疾轻轻叹了口气：“为难你了。”
    再怎么说，是一个商人，便不应接下这事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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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
    牵着纵意的手正朝着五味斋走去的叶心疾回头，看了一眼纵意：“怎么了，纵意？”
    “师父。。。。那个萧如。。。。。不会。。。。不会。。。。。”
    即使小丫头不说完，叶心疾也知道这开口是要说些什么了，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飞快扭过头，拉着纵意加快了脚步。
    “哎哎，师父，我怎么没发现，你招蜂引蝶的命，不光招惹女人，竟也招惹上男人了？”
    叶心疾急匆匆走，没什么表情，听了纵意的话也不搭理她，但是纵意明显知道叶心疾慌了神。
    “不会是真的吧？！萧如真的喜欢师父你啊？！不是吧？那。。。。。。师父。。。。你。。。。”
    话没说完，叶心疾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子，一动不动盯着纵意，纵意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噎回去了。叶心疾伸开双臂，纵意不怎么乐意，但是想了想还是去抱上叶心疾的脖子，让他抱自己起来。小声嘟囔：“喝，还不让说了，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深情款款唤‘萧如’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一会儿被我说道的厉害？现在还不想让我问，不让我问，不让我问，好，我就不问，不让我问，坏人，不让我问不让我问不让我问。。。。。。”
    叶心疾听了觉得好笑，下巴磕着纵意的头顶，一只手轻轻拍了纵意的背一下：“嘟囔什么呐，丫头，你要问什么？我肯定不喜欢男人啊，我喜欢什么样儿的，你不知道么？奇了怪了，今天才一上午，怎么这几个人都是哪门子醋都吃啊，萧如那本来就莫名其妙的，你这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了，怎么这么小的小孩子家，也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看你看，乱七八糟，你嫌我是不是？你看你看，果然是这样的，自己不好还不让人说了是不是？”
    “好好，我怎么敢嫌纵意？纵意随便说为师都不嫌。不行，不能让你和湛初再在一起，再在一起还不给惯得上了天，最近连为师都一道给欺负了。湛初天天一根手指都怕给碰着，瞧瞧现在，我们两个做师父的都管不得了。这情形不妙，湛初需要收拾你了，连为师的闲话都敢说了。”
    纵意怯怯的笑了一下，心里尴尬了一下：完蛋了，折腾过了，把叶心疾逼急了端出师尊的架势说道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师父？”
    “嗯？”
    “你真不喜欢男人？萧如长得真的很。。。。。。”
    “还来？再说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纵意立马闭了嘴，吐了吐舌头：小气鬼，不说就不说嘛，还威胁我，一点师父的样子都没有。。。。。。好嘛，现在我不说，一会儿我可要跟羊羊还有映楼说道说道你在扬州竟然养了个这么有钱的小情人儿的事儿。。。。。。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花花肠子里想什么，趁早打住，你要是胆敢和你羊羊师父说起这事儿，信不信我不认你了？”叶心疾向下瞥了一眼纵意，发现这小姑娘一脸不满扁着嘴突然坏坏笑一下，就知道没好事儿。果然这话刚说完，纵意的嘴巴又耷拉下去了，一脸委屈到死的表情。“你啊你，哎，可让为师怎么办。”
    “好啦好啦，我不跟羊羊说就是了。”纵意捂着嘴巴偷笑，那我偷偷问映楼好了，你和姓萧的美人什么缘由际会：“一点师父的样子都没有，动不动就威胁我，越来越像羊羊了。”
    叶心疾一想，顿时笑了：“我算明白湛初为什么和你相处时小孩子一样了，这都是给你逼的吧，唉，一点徒弟的样子都没有，想想为师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