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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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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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然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从火葬了父亲叶邰,自己被陶开物雇的杀手一路追杀后,再没像今天这般平平稳稳,四肢舒展地躺在床上。
叶然决定再躺一会,眼睛直直望着帐顶,直到睡意袭来,沉眠过去。
睡醒过来时,太阳已西斜,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床沿。
叶然动动几乎躺僵掉的身体,引来胸口一阵疼痛,才想起自己之前是因流血过多而昏迷过去之事。
低头,拉开衣襟,伤口已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只要动作放轻,痛感倒也不明显。
捡了放在床头备好的一套青衣穿上,又转看到随身包袱放在木柜上,放下心来。
走到屋中央的桌前坐下,端起盛好的米粥喝了一口,已经凉了。
不过夏日喝凉粥,正好。
吃饱后,太阳已落下山,上玄月正从东边山头爬起。
暑气仍旧没有散去,叶然将房门打开,坐在房廊下第四步台阶上,背则靠在第一、二步台阶,残留的暑气从地底钻出来,侵入肌肤,润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天阶夜色凉如水,完全不写实。”叶然摇头失望。
“你醒了。”于庆海走过来。
“嗯。”
于庆海看了一眼叶然身上的衣服,道:“以后你就是碧桃山庄的下人了。”
叶然点点头,“嗯。”
在冰房里听凌梵与于庆海的对话便知道惹下了不小的祸事,只伤他,没杀他已算幸事。至于在碧桃山庄做一个仆人,这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有床睡,有粥喝,好过被杀手没日没夜地追杀。
于庆海对叶然淡然的态度很欣赏,“明天来事务房签卖身契吧。”
叶然点头。
于庆海走后,叶然仍旧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牵牛织女星出来,才拍拍手站起来,“还好下半句没骗人。”
进屋,关门。
上床,睡觉。
第二天,叶然一路问过去,找到了事务房,在卖身契上摁上了自己的指印。
于庆海见叶然年纪小,身上又没几斤肉,安排个洒水浇花,侍弄盆栽的轻松活。
叶然领事后,便按照心中喜欢的词句,在成征的草地,成盆的盆景,连栽的花朵上真实再现。
碧桃山庄变得异常有趣起来,就像平面如镜的水面,刮起一阵风,带动水面涟漪阵阵。
凌梵为尽快处完理手上事务,以便早日去往开原,已连续几日未曾出门,自然没能感受到这阵涟漪。
待于庆海提起时,倒生了几兴致,在庄内随意走了走,便看到奔月的米兰,西子梳妆的鹅掌柴,半掩红妆的仙客来。
最后看到了左手持剪,右手持锯,脚边还散落着花铲、花耙、水壶的叶然。
叶然正在将修裁好平安树搬到小溪流岸边。
“这是何意?”凌梵看不出来。
叶然闻声抬头,见是凌梵,点了点头算是向主子行礼了,“深门海不见,浦树远含滋。”
“哦?”
叶然拿起水壶在平安树叶上浇洒,为树叶披上了一层水衣。
凌梵失笑。
“那这又是何意?”凌梵指着从溪水里引流至草地的水和打竖排立花叶渐落的杜鹃问道。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青。”
凌梵会意点头,复又有意刁难,随意指着叶然放在溪边的铜盆道:“这是何意?”
叶然眼眸动了动,“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以铜盆喻秋池,亏他想得出。
“可是没有秋雨。”
“总是会下的。”
于庆海见二人对话有趣,忍不住插话道:“你把少爷房内花桌上的龙睛搬到窗边又是何意?”
叶然抬眸,大大的眼睛里,漆黑的眼珠明亮清澈。
其实他并不知道那是凌梵的房间,昨天只是进房间给花架上的珠兰浇水时,看到水晶缸里两条一红一黑的鱼十分好看,便搬到窗前光亮处细看,看过后又忘搬回花桌了。
凌梵看着他,是笑非笑。
“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声。”彼梵声即此梵声。
“你脑筋转得倒快。”凌梵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于庆海插话道:“弄剪了那么多盆栽,怎么自己房里不放。”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凌梵哼了一声。
叶然虽签了卖身契,他仍未将碧桃山庄视作归属地。
于庆海这句话听明白了,见叶然身子单薄,又还是个少年,开口询问道:“你没有其他任何亲人了吗?”
叶然摇头。
于庆海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叶然对自己的身世未露出半分自怜,反倒是想到了什么,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凌梵,开口问道:“你真的要去开原吗?”
“唔。”
“能让我去吗?”
“弥补过错?”凌梵打量他瘦小的身板,赶不了车,舞不了剑,磨不了嘴皮,想不出他跟去有什么用。
叶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复又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说。”凌梵好心提醒。
“都有。”
“还有个什么原因?”
“把我爹的骨灰送回去,跟我娘葬在一起。”
“在开原?”
“嗯。”叶然点点头。
凌梵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叶然不知该不该追上去求凌梵几句,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求,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
叶然叹了口气,回到房内,取出包袱,打开用布层层包住的瓷瓶,里面装着他爹叶邰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