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慕舞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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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仙魔大战,可谓是整个世间皆昏天黑地。可是战争的结束总需要一方俯首。正所谓邪不压正,事出非常却也有其因果,魔界惨败也可说是大快人心。如此,仙王大赦天下,割让一方仙境化为净土,年号双叶,开太平盛世。
净土有一国岚鸢,都城也名岚鸢。人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可是这岚鸢都城,却是百花争奇斗艳,绿柳万抽丝绦的好时候,整个都城焕然一新。
今儿个正逢护城将军巡城,昨日不知为何突然贴了告示,街上挤了不少人,只为一睹那将军容颜。岚鸢有一传言,都城有三位绝世美男子,这其中之一便是护城将军。这将军平日为人慵懒,不喜出门,因此这美貌与否也成了个谜。这下张榜说是将军巡城,可乐坏了想要一探究竟的众位。
稀稀落落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队人马逐渐出现在眼前。原本还在吵嚷着的人群安静了大半,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望着队伍,眼珠子瞪得比平时大,生怕错过了什么。
马蹄声已快到耳边,望去只见最前头那人一身紫袍,黑发随意披散着,足下蹬一双棕靴,跨着一匹枣红色皮毛的骏马,一副没睡饱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一个远道而来的游侠散客,而不是什么将军。
可此人就是将军。
众人见到这幅模样,唏嘘起来。待队伍到面前,再仔细看,紫袍男子竟然用一副面具将脸全部遮挡,根本看不到五官。人群唏嘘越加大声,一部分是为了不能一睹为快而惋惜,另外的就是觉得这将军太过懒散,全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威风凛凛。
人们的话语虽不大声,可多多少少也传了那么一些到将军耳里。他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该借这个烂摊子,弄得现在像是游街示众一般。
可也无奈,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跟人家打了赌,那就得愿赌服输,总不能像三岁小儿一样拉着脸耍赖皮。不过都说自作孽不可活,他今天算是领会到了。
可是转念往益处一想,好像这样也不赖。足不出户呆在府中时候久了也不大好,出来透个气儿上街走走总是好的。
这样一想,心里就舒坦了许多,周围人群的吵嚷听起来似乎不怎么闹心了。
一队人马就伴着人群的议论渐行渐远。
===
玉宇宫后殿。
与其说是皇宫后殿,倒不如说是哪家后院。玉宇宫的后殿没有金碧辉煌之感,也没有哪位娘娘带着奴才婢女赏玩御花园,倒是两名男子坐在这花苑的庭中,醇醇的酒香随着风儿钻进鼻子,闻起来好不醉人。
两名男子皆是相貌不凡,只是一身鹅黄色上好丝绸,背后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男子略显得成熟,谈笑之间自然而然透出一股雅韵之气;相比较,身着柳绿色深衣,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的男子就有些稚气未泯。
亭下石桌上的果盘早已空了大半,新鲜美味的水果全是落入了绿衣男子的腹中。可他还不消停,又拿了一颗紫红色的果子咬一口,然后含糊不清地问道:“羽羽,你用什么方法让璃去巡城的啊?”
黄衣男子听后一笑,答道:“与他打了个赌。”
“什么事他居然肯跟你赌?”
“昨日我说你近日才会回来,他不信,结果就赌输了。”
“原来如此。但我还是不明白,他怎就愿意与你赌?”
“当然是放了饵料才能让鱼上钩啊……”黄衣男子放低了声音轻声说道,然后眨了眨眼,眸中全是不同于风韵的狡黠。
“嗯?羽羽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绿衣男子凑了上去。
“我说……”黄衣男子微微侧头瞪了他一眼,“不要叫我‘羽羽’。”
“有什么不好?我偏要叫!”绿衣男子就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揪着不放,莲步轻移转了个身凑到他的另一边,开始磨着耳朵地喊:“羽羽、羽羽、羽羽……”
黄衣男子受不住他这样聒噪,伸手又拿了个果子塞到他嘴里,顿时便噤了声。
绿衣男子委屈地吐了果子,正想抱怨,眼角就瞥见了一抹紫,于是眼珠子骨碌一转,便朝着紫色扑了过去。
来人便是护城将军,见到那飞来的绿,便知是谁。于是顺手报了个满怀,低头嗅着那发尾冉冉的香,只觉得一阵心安。
“璃,羽羽欺负我!”绿衣男子搂着将军诉苦水。
将军顺了顺他的头发,温柔笑道:“羽之怎么会欺负你?怕是你又不让人省心了吧。”
“哪儿有,明明就是他……”绿衣男子一副欲哭的样子。
橙衣男子看着那两人卿卿我我,心底哭笑不得。于是反手敲了敲石桌,大声道:“颜茗幻颜大公子,将军府上的美酒可是早就到了,你若还是继续在这里赖着不走,我可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绿衣男子颜茗幻一愣,突然推开将军飞快奔了出去,还回头喊道:“那是给我的,你可不准动!”
将军正是美人在怀时,可黄衣男子哪句话仿佛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夺了他的在怀美人。于是他快步向前忿忿道:“你好样儿的,不是说要帮我吗?你还……”
“停!”黄衣男子抬起手阻止了他,“我怜舟羽之向来一言九鼎,说了的事一定会做到。人都知道颜大公子喜欢美酒,只要那酒在你府上,还怕他跑了不成?”
将军眯起了眼:“此话当真,你不蒙我?”
“当真。”怜舟羽之同样你起了双眼。
此时的两人就像两只成了精的狐狸,眯着眼睛对视打着各自的算盘。
===
后殿。
是夜。
夜风柔柔拂过波澜不惊的水面,漾起一丝丝金色的光晕。水池边一棵硕大的梧桐树上安静地卧着一个黄衣男子,月光沿着他的青丝顺流而下,滑道发梢又悄然不见。
男子的发丝稍稍上扬了一些,风变得不安稳起来。若说在这玉宇宫的后殿,像这般安然的也只有怜舟羽之一人。
“怜舟大人,颜公子一事已查明。”
男子微微睁开方才假寐的双眼。
“二十年前颜公子的母亲叛国投敌,生下颜公子……”
“以前的话不用再重复,我要听你的结果。”
“是。”那人话锋一转,“据属下十日内追查,发现颜公子长得极其……”
“极其什么?”
“极其像前妖皇。”
“是么……”忽然,怜舟羽之一个翻身从树上跃了下来,冷不防一掌击向来人。
那人仓惶一接,磕磕绊绊退了好几步。
“你受伤了。”怜舟羽之收掌淡淡道。
那人低下头,半天才开口:“其实只是旧伤。”
“要么去将军府让独孤琰璃帮你好好看看,要么自己去药仓找药。”怜舟羽之语气平淡,可脸上确有歉意,“同竹,辛苦你了。”
同竹低着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多谢羽之大人。”
风又安稳了下来。
怜舟羽之垂下眼帘,自嘲地低笑两声,有些无力地靠上了身后高耸的梧桐树,似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说给别人听。
“你说,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没有谁能够回答,只有梧桐叶的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也许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意味着永远不会结束,只有真相才能平息心中所有的疑惑。
===
无可奈何,花开亦会谢。四月已过,转眼就是夏末六月,莲叶接天无穷碧,荷花映日别样红,夏末的岚鸢也别有一番滋味。
过去的这两个月异常悠闲,世间到处都安稳,可一到六月,岚鸢就繁忙了起来。
暖风轻拂,绿柳成荫,好一个末夏的清晨。
上早朝可不是怜舟羽之这个游手好闲的国君常做的事,只是偶尔做个样子。当初他一鼓作气打天下的时候可不是为了听“臣有事要奏”这几个字,而是为了找个国泰民安的地方享福。
六月的岚鸢有一个盛大的节日——慕舞节,净土不少名门望族都会慕名而来,而这一年,曾经从未因此露面的黯国国君,却突然要来凑上一凑,这可让怜舟羽之为了难。虽说不是诏书呈上,但也是亲笔书信一封,这教人好拒绝?
“你怎么看?”等到将军独孤琰璃到来,遣走下人,怜舟羽之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看法,他来与不来与我无关,可是你……”
“我只是问你,他来会有什么目的?”
“大概也就是探个底,到时你……怕是不要见他得好。”
“有何不可?他虽早已不是他,但我又有何可怕的?”
独孤琰璃叹口气:“这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就是陈年往事难免翻旧账。”
“只要我不提,他又怎会知道?你回去吧。”
独孤琰璃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刚刚送走独孤琰璃,同竹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怜舟大人,您明明已经确认过了,为何还要再查?”
“只是……”指尖抚过桌案,“不太甘心罢了。”
曾经的轰轰烈烈,就算经过了这几十年的刷洗,可又怎能轻易坦然?
“如果他以前的事都忘了,您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
“想过,可是哪儿有那么简单?如今这样……再好不过。”
不疾不徐,不骄不躁,怜舟羽之始终只是望着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他心里有多难受,谁又知道?
怜舟羽之神色黯淡地回到了后殿,站在了梧桐树前,伸手轻轻抚摸上了树干,来回摩挲着,喃喃道:“你说,这是好是坏?”
高大的梧桐树投下一片阴凉,笼罩了落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