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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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彻优哉游哉地躺在摇椅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上。还未到清明时节呢,他倒拿着一把山水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慵懒闲适,一身的军人气质荡然无存,反而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仆人来通报:“少爷,表小姐来了。”虽然严家父子两代都在国民党任职,但家里的仆人都是严格按旧礼训练的,有礼有致。
没等严彻起身迎接,房微自己进来了。
“你不是在上学吗?怎么回来了?”他随口敷衍。
“上什么学?烦死了,那些先生对我们管得太严了!母亲还说那是培养淑女的地方,成为淑女,还用她们来教么?我当然知道怎么打扮,怎么假装,不劳她们苦口婆心的。我请病假回来了!”
房微长得相当标致,斜鸦入鬓,凤眼上挑,在西方人看来是标准的东方美人。有如此好相貌,加上是家中独女,被娇养的紧,愈发飞扬跋扈,恃宠而骄了。但在大场面,总是落落大方,谦恭有礼,所以称得上是上海名媛。那些小姐太太办什么舞会party,都以她到场为荣。
“淑女靠得是修养,不是假装。你在的那金陵女大,号称东方最美丽的校园……我没记错的话吴贻芳先生还是不错的。”严彻的语气是说不出的戏谑,只说学校如何之好,言下之意是房微却……
房微有点恼了,但从小以来严彻就是她心尖上的人物,再怎么胡闹,在严彻面前,还是收敛的。何况想想今天来的目的,也就忍了下来。
“表哥,整整五年不见你,回来了也不来找我!”房微颇为委屈。偷眼看过去,这几年没见表哥,竟然从那倨傲冷淡的少年长成了厉烈俊朗的男子,心下越发砰砰乱跳。
严彻一心一意地盯着自己的扇子,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扇子向外的一面是纤秀俊逸的书法“如思”。房微走到跟前,看他像其他人一样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反而爱搭不理的,不禁有气,和一把扇子吃起醋来,伸手便把扇子一抽。严彻不妨有这一招,哧啦一下扇子成了两半,两人手里各拿着一半。
严彻墨眉一压,眼中尽是凶光,陡然而生的戾气生生让房微打了个寒颤。一把把她手里的扇子夺过来:“你看你,能不能收收你那跋扈的性子!”然后也不管她怎么反应,小心地把两半扇子拼起来,“好好的字都让你给毁了。”伸手抚了上去,满眼里都是心疼。
原来这扇子是那天在知味阁里求来的。那时慕宇闲着没事,正在练书法。别说他飞扬跳脱,一旦静下来却娟然安宁,悬腕执笔,宣纸上矫若游龙,功夫颇为了得。思羽便在一旁看。
遇见这样大好机会,严彻便要求一幅字。慕宇“洋洋自得”道:“嘿,姐夫你是个识货的,让我来为你写一幅对联,挂在墙上,绝对让严府增色不少。”
“不要对联,要那种可以带在身边,可以时时刻刻观摩细看的。”
慕宇立马逮着字眼,坏笑:“时时刻刻,还观摩细看……只怕姐夫醉翁之意不在酒,要的,是姐姐的字吧!”
思羽轻轻唾他一口:“每天没大没小,尽是胡闹!宇儿你告诉姐姐,是不是学校里恋爱了?”
“不转移话题!我没恋爱,这里现成的一对恋人准夫妻!别不好意思,他求字,你给他就是了!”
本来严彻要的是慕宇的字,这下倒不能不收思羽的字了。慕宇翻出一把空白的扇子,让姐姐题字。思羽想了想就题下了:如思。
“小宇也写一个,不然我可不肯罢休。”慕宇本来不写,但架不住严彻不厌其烦软磨硬泡,便在另一面题下:如慕。因为姐姐珠玉在前,自己又起了些坏心眼,故意把两个字写得张牙舞爪,鬼画桃符。
“干吗这么使性子?”思羽笑问。
“这扇子,反正他也只看一面,我写得好也没用。何况本来就比不上呢?”慕宇假装委屈,把思羽给逗笑了。
如思如慕,如思,如慕。
此时,他抚摸的是扇子的另一面:如慕。眼前是慕宇那天做着鬼脸题字的模样。
房微气不过:“不就是一把破扇子吗?哪个名家题的字,活着的死了的,我都能花钱给你弄了来,至于那么生气么?”
严彻仍然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把扇子,毫无风度地翻了个白眼给她:“大小姐,你花钱能买的也就是你身上那俗气的洋装,别的,算了吧。”
房微气得跺脚:“我告诉姑父去,你欺负我!那以后我们……我们结婚了,你还不知道什么德行呢!”她也当真脾气火爆,本来是要欲说还羞,来探他口风的,一气之下口无遮拦起来。本来房微修为也不至于如此,但碰着严彻这个主儿偏偏有治她的本事,就喜怒难以控制了。
“结婚?”严彻抬起头来看着她,她说完了也觉得太过,脸上飞红。但愿严彻所言别太露骨。
严彻所言不是太露骨,而是太出格。
他故意摸了摸头:“我没发烧啊,那么是你发烧了?吃多了药还是没吃药啊?我有向你求过婚吗?房小姐未免自作多情了。”
说着直接抬脚出门找人重新修表扇面了,把房微晾在了当地。(看看,上次是晾他老爸,这一次是晾房微。严彻还真是……咳,不给面子呀)
仆人端茶进来,不明所以。茶水被严彻碰着,洒了一地。
(注:吴贻芳为此时金陵女子大学的校长。同年,也就是1930,金陵女大改名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但不知道是几月改的,所以统称金陵女大了。考据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