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话 外婆的重阳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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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找上门的原因是让外婆改嫁,至于改嫁的人,他们已经替她找好了。
也许你们现在知道了,是的,没有这个人便没有我妈,更没有我,他是我的外公,不过他不是一个好人,尽管他已经过世很多年,我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我的舅舅们和母亲。
但是能让村支书来做介绍,却也并不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所在的家乡那时被叫做萧绍平原,抵御日寇的时候有一个萧绍支队,我的外公在帮助萧绍支队撤离的时候被炸断了一条腿,这个是不是真实,我已经不能确定,只能凭小时候村里老人的回忆,说个大概。
我的外公是一个略有文化的人,我不知道这个文化好到怎样一个程度,只知道他曾经到学校做过老师,因为工资的问题,给中央写过信,还得了回信,后来我考上大学,母亲非说是得了外公的遗传。我对这一节持怀疑态度,但是连所有对外公有意见的舅舅们都众口一词,我想就算不是十分准,大约也是有些影的事,或者是略有夸张吧,后来我一再要求看这封信,却是谁也拿不出来。
我外婆不愿意嫁,首先我估计视觉上不能接受,我外公是一个残疾人,长得又矮小。外婆如今虽然八十八了,但是你细看之下,便可以看到我外婆年轻时必是有几分姿色的。我舅公(外婆的弟弟)一家便都是美女加美男子,我的表舅舅被我儿时认为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其次我外婆因为学了几个字,对那时守节的观念比较重,只一心一意想把孩子拉扯大。当然我自己觉着外婆最不能接受的,或者她不愿意他的孩子们吃亏,尤其是吃继父的亏,这一点是我臆想出来的。
你能想象那时的逼迫吗?我听说村支书被我外婆一口回绝之后,也好生劝慰我外公,并又介绍了一门,我外公却一门心思,他一个为新中国胜利断了一条腿的有功之臣,你能想象这样的人撒起泼来时怎么样的么?反正我外婆最后是嫁了,带着他的三个孩子,那时三舅舅已经被送掉了。
第二年便有了我妈。
我二舅舅对待孩子特别的好,我们从小到大从未因为捣蛋而挨二舅舅的骂,那时候我总觉得我爸不如二舅舅好,后来外婆说是因为二舅舅在小时候吃够了苦,因此自己有了孩子,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碰。
外婆嫁过去了五年,又拖了三个孩子,却在我妈五岁的时候,毅然决然的搬到了潘姓外公留下的草房,因着改嫁,原来的房子都被潘姓外公的族人收走了,就是这一间草房,也是外婆去求了来的。
这一节外婆从来没有细致的提起过,我只能从我大阿姨十五岁就做了媳妇这一节推断出,他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以前小时候大阿姨来看外婆,有时候也会提起她并不是做媳妇去的,简直是被卖掉这一节,外婆总在谈话进行到这一节,便黯然失色。
我整个童年,除了读书的时光,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家后门的小河,时常会有打金的小船停泊,有一段时间外婆总是起早贪黑的去村里新办的链条厂门口,拿着一个自制的吸铁棍,搜刮一切可以搜刮到的废铁,有时候运气好,会有一些废弃的旧链子扔出来,这是外婆最要紧的宝贝。
暑假的某一天,外婆便在那小船上呆了大半天,出来的时候怀揣了一个沉甸甸的金戒子。外婆憨厚的对着我母亲笑,她说:“这个戒指我想给你姐,你姐出嫁时,我一床压箱被也没有,她生了五个女儿,在婆家抬不起头,可不是没有被子的缘故。”
这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甚至在今天吃饭的时候,我还有意的看了眼大姨的手,果然还带着那枚戒指,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很老的龙凤戒,目前市场上已经很少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