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二 乱心 16. 苏允-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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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苏允-倾国
母亲姓华。这是个很罕见的姓氏,也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姓氏。人们都说,华氏的后人十之八九精于医道。
母亲在年少时与外祖云游四方,行医问诊,那时候,她女扮男装。父亲常常惋惜的告诉我们,如果你们的母亲是一个男子,那必定是悬壶救世的一代名医。
嫁给父亲之后,母亲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不再抛头露面了。但常常,她会在教导小妹女红诗书的时候,说起游历名川大海的往事,说起妙手回春的得意与欣慰,说起切脉,问诊,采药,开方的种种学问。
自幼耳濡目染,加之禀赋天生,敏敏虽从未坐堂问诊,医术也已颇佳。
当我回到书斋时,亓珃伤口的血已止住了。敏敏并不懂武功,不能点穴止血,但她对人体的经脉血管了如指掌,只在适当的地方用巧妙的手法按压,不仅能减轻痛楚,更能起到及时凝血的效果。
“你别怕,我让人取药去了,很快就会来的。”
敏敏安慰着自己的病人,“冷吗?”
亓珃软软靠在床栏,身子打着颤。敏敏拉过床里的被子把他裹住了,摸了摸他的手,脸色有些白,“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你忍一忍,药很快就来了,你会没事的!真的,我不骗你!”
十分心疼的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
亓珃乖乖的被敏敏抱在怀里,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
重伤加上失血,他大概已完全没了力气。我记得宫里的人都说,亓珃最讨厌被人触碰。任何人,哪怕只是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尖,他也会立刻命人将之乱棒打死。
可惜,敏敏并不知道他是谁,都曾做过些什么。
“怎么了?很疼吗?”
亓珃一直紧蹙眉头,脸色阴郁。敏敏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关切的垂首问道。亓珃抿着唇,头偏到另一面去,厌烦不耐模样。微抬眸,他向门畔瞥过匆匆一眼,似有希冀又并不真的抱有希望。
忽然,他似愣了下,而后,纤薄的唇翼向上微扬,弯起了一道优美弧线。
“不疼。”
他轻声回答,目光静静,重落于门前。
布帘半卷,我并没有走进屋内,只在帘后漠然而立。
隔着一道帘幔,亓珃望我,微笑。
一脸的失魂萧索尽消融在笑容里。他微笑,仿似遇到一个意外的喜事,舒心满足到十分。
倾国一笑,蚀骨销魂。我亦屏息。
“大少爷。”
身后有人唤,我回神,转头。
郑忠手中拿着一个蓝色包囊,神情间有些犹豫。“二小姐让我去拿的,你看……”
那是母亲留给敏敏的药囊,小小的包裹虽不大,里面各色药品,行医用具,样样俱全。
“忠叔!”敏敏听见外面的动静,着急的在内唤,“快把药囊拿进来啊!”
郑忠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我。
“忠叔!”敏敏急得快哭了。
“拿进去吧。”我侧身让郑忠进去。
敏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一面命郑忠打开药囊取药和绷带,一面安慰亓珃:“来了来了,没事了。”
她松开紧按在亓珃胸前的手,去解他腰间的衣带。伤口在长衫滑落的瞬间赫然眼前,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敏敏倒吸一口气,呆了一呆。她抬眸看了亓珃一眼,眼眶瞬间红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晓得爱惜自己。还说不疼,怎么可能不疼……”声音越说越哽,敏敏垂了头,拿着金疮药的手抖个不住,瓶塞怎么也打不开。
“真的不疼。”亓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脸色淡然,他转眸去看床畔,目光若有所思。
“敏敏,谢谢你。”
敏敏愕然抬头,“谢我什么?”
亓珃向她微然一笑,不答。
敏敏见到那笑靥再一次呆住,突然红了脸,偏了头去拿绷带。
“来,躺好,我帮你包扎。”
亓珃顺从的点头。
我默然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敏敏颤抖的手就要落在亓珃身上。那时候她弯着腰俯身向下,这是最方便的裹伤姿势,但咫尺之遥,她的脸几乎完全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我快步入内。
“敏敏,他是个男子!”
我的语气很重,指责的意味十分明显浓厚。
敏敏红着脸,耳根都在发烧。但她没有退却,仍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敏敏!”我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男女授受不清,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娘真的白教了你那么多年吗!”
“娘可没教过我见死不救!”敏敏一扭头,冲我吼出来。
“他的伤很重,你没看到吗?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了!”
我死死抓牢敏敏的手,尽量保持着平静与清醒。沉声:“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敏敏大声质问,“什么理由都不可以见死不救!”
我有向敏敏解释一切的冲动,但我不能。看着愤怒的妹妹,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敏敏疯了似的要挣脱我的手,亓珃的伤处又有鲜血渗出,她急红了眼睛。
“哥,你放开我!放开我!”
“敏敏,听话!”
敏敏突然停止挣扎。
“好,我听话。”
我一怔。
“我是女子,不方便为他裹伤。那么,哥你来。你帮他。”敏敏仰面望我,两行泪珠儿倏然滑落面颊,“哥,求求你,求求你……”
眼泪晶莹,如珍珠断了线,敏敏哭得如此伤心,我心如刀割。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天,我能允许自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妹妹如此伤心?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天,竟是我这个大哥做出伤害了敏敏的事情?
亓珃,亓珃,你就是我苏允,这一辈子,最大的诅咒。
有你在的一天,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终将毁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