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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春节里,“汪梦雅”这个名字被所有人反复提起,尤其是堂妹梁洛心,动不动就来句“我表姐说”,或者“我表姐就有一次”如何如何。在没结婚的堂哥梁洛友、梁洛荣之中,她甚至做梦都在分析,到底哪一个有资格与自己如同尊神一样的表姐梦雅谈恋爱呢?洛友吧,没谈过恋爱,不懂得温柔表达,书读得少,不稳重,做事总像猴子掰玉米;洛荣吧,书读得更少,人内向,下面有亲弟弟亲妹妹要养,家庭关系紧张,父母老是打架,现在又有个女孩在追他,看上去两个人像要过一辈子似的。“不行不行”,她自言自语道。洛荣的父母对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似乎并不太满意,他们还住在危房之中,必须建房,全家的重担都在洛荣一人身上,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洛荣谈恋爱去了,建房的梦变得异常遥远。可一提到梦雅,两个大人都相当渴望,不约而同地赞赏有嘉,求之不得。动心的人还有洛友,他说他曾经开摩托送过梦雅回家,本来梦雅与洛心就是表姐妹,完全不用那么客气,但这女孩坚持要开车费,洛友打心眼里喜欢这女孩,但就是不敢表达,毕竟人家还是高中生,而自己因为建房又欠了一大堆债,如何开口?
    汪梦雅就这么在梁家火起来了。连梁洛颜帮大堂弟在周边镇村联络婚事,每次都得到洛友这样的结论:“那个女孩没法跟汪梦雅比”,“那个姑娘还是没法跟汪梦雅比”。这就奇了怪啦,这个梦雅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越这么想,周围的人越是不断议论着,这女孩如何大方,如何乖巧,如何细心,如何有个性,如何有涵养。整个梁家,全成了梦雅的粉丝,而到目前为止梁家没见过梦雅的,似乎只有长期奋斗在外的洛颜一人。巧就巧在梁洛心马上过16岁生日,身为老大,就算天黑了也要跑到镇上去为堂妹准备生日礼物,这礼物一到,得到堂妹一个消息:“哥,明天我表姐也要来。”洛颜迅速鼓动全族亲人为洛心操办酒席,害得从来没这么过生日的洛心颇感紧张,她父母在厦门打工,干脆就办在抚养她的奶奶家吧。而在洛颜心里,他最大的期盼,就是要在第二天见到这个众说纷纭的汪梦雅。
    洛心生日那天,洛颜也不知怎么的,吃了半个梨子肚子就疼得厉害。洛心陪着洛颜往乡村药店走,洛颜刚走没几步就说:“我有预感,我们会在路上碰到汪梦雅。”在即将到药店时,这个预感灵验了。虽然彼此相距十米之遥,但洛颜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梦雅,她像古装武侠女那样扎着小马尾,小马尾下飘逸着长发,双眼被大墨镜覆盖,身高在155公分左右,但发育早熟,走路一摇一晃,很有点男儿风格。几乎没介绍,两个女孩看到捂着肚子的洛颜,也一路陪同到了药店打针、拿药。洛颜在回来的路上就那么扫视了一眼梦雅,浓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还有一笑起来就自然形成的三个小酒窝,这些全都一点不漏地印入心底。这女孩很健谈,说一句笑一句,“你看过《下水道人鱼》没有?呵呵。”这笑声与这影片风格大相径庭,洛颜有些吃惊,赶紧与梦雅握手:“同道中人啊!这可是14部世界禁播电影之一。”梦雅又“呵呵”一笑:“我看了!”
    “我就有股冲动啊”,梦雅像是碰到老熟人一样对洛颜说,“我长大后就去当医生,而且要当动手术刀的那种内科医生。我从小就剖鱼啊,杀兔啊,宰鸡啊,看到动物就想把它们统统都解剖了,很刺激,很好玩。我有个堂哥就在四川大学学医,有张照片就是他手里拿着人骨头,多好玩,呵呵。”洛心胆子小:“说得好恐怖,我一个人在家,晚上会睡不着的。”梦雅拍拍她肩膀:“小意思啦。我还听别人说起过一部叫《我唾弃你的坟墓》的电影,想看,还没看。”梁洛颜被这嗜好奇特的女孩吓到了:“我倒是看过,看过一遍就把碟片烧了。太血腥,太暴力,太挑战我的心理承受极限了。”梦雅两眼发光:“为什么呢?”洛颜想把原因叙述得很全面,但到嘴边又简化为:“少儿不宜。会让人有杀光这世上所有男人的冲动。”梦雅倒是大方:“难道是因为女的被男的那个了?”洛心本能地埋下了头。洛颜只好说:“比那个还那个。还是等你成年以后再看吧。”
    “我要等法定的成年的话,还要等三年多。因为我身份证上的年龄比我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两岁,等于说我现在还没满15岁,虽然我知道我都快17岁了。”汪梦雅说,“我的户口没有和父母在一起,而是被拨到我叔公的户口簿上。报户口时少报了两岁,以后成年就要晚两年,结婚最低年龄也要晚两年,从小到大全班就我最小,明明都快17岁了,可还是长不高,还小胖小胖的。”洛心骄傲地对洛颜说:“哥,你说,梦雅漂亮不?”洛颜很给面子:“你们都还会长个头,没关系。梦雅的肩很宽,好选衣服,再说也不胖,应该叫结实,这跟平时热爱劳动有关。总的来说,挺赖看的。”梦雅也不加思索地评价了一下自己:“其实我吧,脸上各个器官分开来看都很不错,可合在一起总觉得有点怪,哎,还是基因问题啊。”洛颜则反驳:“相由心声。尤其是女人,你越说她漂亮,她就越往漂亮的方向去长。洛心,你以后天天夸她,你表姐就会成为大美女。”梦雅招牌式地虚虚双眼,吐吐舌头:“谢谢!好期待哦,呵呵。”
    梁洛颜显然也被这女孩吸引了,一路上就没见她不笑过,他在她面前有着久违的放松,没有半点压力。一到梁家,汪梦雅又钻进厨房,和灶上的梁家亲人一起切菜、传火、炒菜,和每个人都开得起玩笑,笑声响彻在整个屋里。这女孩真是大小通吃,连只有七岁的梁洛然(洛荣的亲弟弟)——这个最调皮捣蛋的每天都会被父母揍一顿的小孩——也围着她转。但今天揍他的,却是小寿星洛心。洛心和梦雅一起去搬板凳,洛然就躲在墙角,待二人从屋里出来,他大吼一声,把胆小的洛心吓得脸色铁青,她重重地在洛然身上猛拍一巴掌,由于用力太大,洛然被打哭了,他边哭边嚷道:“你不是我姐姐!梁洛心!”洛心很生气,完全不理他。但梦雅却伏下身来,擦擦一身脏兮兮的洛然的眼泪:“洛然,她是你姐姐,她是因为你不懂事,所以才要教育你。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吓人了,因为她是女孩子,女孩子的胆子是很小的,你是男孩子,要让着她,知道吗?”洛然懵懂地望着满脸笑容的梦雅,低着头小声说:“哦。”
    说来也确实感动,那晚第一个唱起《生日快乐歌》的是梁洛然,第一个向汪梦雅送蛋糕的是梁洛然,他像自己过生日那么开心。到疯狂的见人就抹蛋糕的环节,也属他最疯狂,整张脸都被蛋糕覆盖了。梦雅事后对洛颜说:“我觉得像洛然这种孩子,大人完全不懂他的心,别看他调皮,其实他很乖。不能动不动就打和骂,要像朋友一样和他好好说,要尊重他。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那晚第一个向洛颜抹蛋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梦雅。据说第一个给自己抹蛋糕的人,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洛颜也遵循此理,把梦雅逼到墙角,也在她脸上抹了一道。他感觉自己似乎认识这个女孩已经很久很久,两人在那晚合影后,他还看着数码相机里的照片久久回味,总觉得这女孩特别熟悉,就像本来就是他的家人那样,就那么自然地靠在他旁边。梦雅和洛心之间,也比亲姐妹的感情还要好,毕竟她们是一起上同一所初中,又一起被保送到同一所高中,像洛心这样特别依赖他人的女孩,有梦雅这样的表姐在身边,实在是再幸福不过了。
    (五)
    别看梁洛颜已经30岁,本来就一直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自成为歌手以后,跟《中国好声音》里的金志文似的,连外观也变得特别像个大男孩。要么就穿着各种皮衣皮裤,要么就穿着各种迷彩衣裤,永远拒绝打领带、穿皮鞋,连头发都懒得多梳,一张娃娃脸,一腔摇滚热血,疯狂的时候像团火,沉默的时候像块冰。那晚众人散去之后,当时在洛心家写作的洛颜,打开笔记本电脑:“来,梦雅、洛心,我们就不到我家楼上去K歌了,直接在这里练声。”他打开电脑里过去下载的大量卡拉OK伴奏,纵情唱起筷子兄弟的《老男孩》。起先,汪梦雅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她也没见过有谁像洛颜这样想干嘛就干嘛特别爱谁谁的人,听着那超高的振奋人心的歌声,她也走进屋来。洛心问:“哥,你会唱我们全年级的级歌不?就是杨培安的《我相信》,高得很哦。”洛颜哈哈大笑:“那也是教练给我们定的队歌。”说着打开《我相信》的伴奏,三人全情投入地唱着:“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
    唱罢《我相信》,梁洛颜像是一个声乐老师:“你们的声音要打开,发声的位置在这里,喉窝往下一点,气要从丹田来。洛心,你发个‘啊’,有多高发多高。”洛心很用力地发了个“啊”,那声音把汪梦雅吓了一跳。洛颜说:“还有空间。你用手摸着肚子,感觉一股气流在往上跑,腹部的肌肉紧绷。来,再发个‘啊’。”洛心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声音明显比之前那个“啊”更高,梦雅把眼睛睁得特别大地看着洛心。洛颜说:“很好!你还有空间!梦雅,高音主要是遗传,后天正确的发声方法能部分提高一些。洛心的母亲音域就很宽,这是遗传。你看她起调,本来是D调,但要唱成E调她才舒服。不信你让她一个人唱《老男孩》。”洛心刚唱“那是我日夜思念”,洛颜一拍掌:“听出来没有?比原调高了整整一个八度。所以,洛心,你反而要多练中低音,还有你的音准、节奏,等这些都齐了,再加进去你对这歌的理解,用情感唱歌,感觉歌声就是从你身体里自然流淌出来的一样,那么,你会唱得比我还好。”这一说,把洛心的斗志点燃了,她呼吁道:“我们来唱《死了都要爱》!”
    屋里迅速围来一群亲人,他们看着这三个人基本上像疯子一样拼命飙着高音,唱完“爱到沸腾才精彩”后,掌声雷动。显然,汪梦雅被大家的情绪感染了,她发现这个梁家,个个都是特立独行的人,宽容度特别大,要是在自己家里,别说半夜三更飙高音,就是自己平时像洛心一样穿短裤或笑得太大声了也会被骂。这里则不然,只要你干的不是坏事,没人拦你,也没人嘲笑你,人人一律平等,自由空气散布各个角落。洛颜问梦雅:“《死了都要爱》这首歌,你唱的时候感觉它最高的那个音是哪个字?”梦雅很认真地哼哼“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她说:“是‘了、都、要、爱’。”洛颜摇摇头:“不对。‘了、都、要、爱’是HighC,‘不’是HighD。这个‘不’,是最高音。你再唱一遍,把那个‘不’字唱饱满。”梦雅清清喉咙,大声唱:“死了都要爱,不……”她突然剧烈咳嗽,边咳边说:“音太高了,喉咙好痛。”洛颜走过去拍拍她的背,递给她一杯水喝:“那是因为你的喉咙以下的气息完全没有。你可以先用假声,就是声带只部分振动,再一点点混进真声,声带不振动的部分越少,混声听起来越像真音,这样多练几次,就不会刺激你的喉咙了。”
    让梦雅诧异的是,洛颜电脑里下载的K歌伴奏,几乎每首都是她喜欢的。而让洛心诧异的是,她的表姐和堂哥共同喜欢的这些歌,有太多是自己从来就没听过的,她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外星人,只能傻呆呆地看着洛颜对梦雅说“相见恨晚”,她觉得他们俩实在太像了,热爱相同的电影,热爱相同的音乐,而且也是第一次知道表姐原来听过这么多摇滚乐和80年代、90年代的港台金曲。洛颜说:“梦雅,还是加入我们80后的队伍吧,你在90后里太另类了。”后来洛心对洛颜说:“在我表姐没见你之前,我就有种特别强烈的预感,我觉得你们可能会在一起,也只有你才有可能和有勇气和她在一起。”那晚三个人都唱疯了,洛颜明显感觉自己用的真气太多,已经全身瘫软,倒在椅子上看着两个16岁的小女孩纵情高唱“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他觉得很舒服。平心而论,梦雅完全没有唱歌的天赋,但她热爱音乐,只是从来不敢像那晚一样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高歌。这种自由和勇气,洛颜可以给她。
    凌晨两点,梁洛颜回到自己房间,他彻夜失眠。尽管只是与汪梦雅第一次见面,但他的确心动了,整个脑海全是她的脸、她的笑、她的声音。他也曾否定自己,你一个结了婚的30岁男人,怎么可以用男人对女人的遐想,来对待这么一个还没念高二的女生?未必也太重口味了。但内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爱一个人并不可耻,只要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你就勇敢地表达出来,凭什么不可以?这个一直活在17岁的老男孩,整夜整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梦雅,我喜欢你。”已经13年过去了,他不曾如此向任何女人表达过这样的话。唯一可以让他坚定信心的是,在他看来,梦雅的心理年龄应在20岁以上,她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和分辨能力。即使被拒绝,洛颜也并不认为可耻。他想到了早该结束的婚姻,想到了自己应该在17岁那个人生拐点重新接上,按自己的想法重新活一回。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躺到天亮,梁洛颜才沉沉睡去。睡梦中,他看到汪梦雅背对着自己越走越远,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被惊醒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又自言自语:“梦雅,不要离开我!”看看时间,已是上午十点,巨大的失落感包围着他,也许梦雅早就走了。洛颜摇摇晃晃地下楼,透过楼梯间的窗台玻璃,他看到洛心在池塘洗衣服,而梦雅就在旁边,他欣喜若狂。想到自己的手机也须充值,不如让她代劳吧。他拿着自己的摇滚DVD光碟、名片和50元钱,走到梦雅身边,低沉地说:“美女,帮个忙,帮我充点话费,电话号码在名片上。有空听听我的填词演唱作品,虽然我觉得挺垃圾的。”随之又平静地转身离去,走了十来步,他听到梦雅对洛心说:“我觉得你哥本人比照片上帅。”洛心说:“其实我哥特别像年轻时的我爸爸,他给我的整个感觉从来都是这样。我生病的时候,他背我去输液,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背过我了,我觉得特别温暖。还好我的身边有你和他在,虽然有时我真的很想我父母。”梦雅说:“谁要是能被我允许背上我,那我就会爱上他。”
    和别的90后在一起,梁洛颜或许会感到自己与他们多多少少有代沟,但在汪梦雅面前,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他不觉得自己有何鲁莽或者尴尬。若是真要拿年龄来说事,他自信以他的心态、气质和身体资本,完全没有任何压力。那天洛颜送梦雅上车,当梦雅与他渐行渐远,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珍惜这个像天使一般降临的女孩。也可以说,他恐惧于倘若自己懦弱或隐蔽内心,就有可能永失所爱。错过一时,错过一世,这个道理对于30岁的他来说,是懂的。况且对于一个Rocker而言,什么社会旧习、约定束成,在他那里统统没有。他有种想要让梦雅倾听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呐喊的冲动,想要走进这个女孩的世界。不对,他不能把她当成女孩,而应该当成自己钟爱的小女人,哪怕能够为她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那都是他的荣幸,永不需言谢。如果需要自己有所改变,只要这个改变是自己办得到的,他都会坚持不懈地实现这种改变。据说每个大叔心中都有一个小萝莉或洛丽塔,那么这个梦雅,就是唯一的那个。
    (六)
    这个没收拾的梁洛颜不知怎么搞的,身份证又丢了。这年头到处都在搞实名制,必须去补办一个。他带着户口簿走在路上,随意打开手机,看到存上的汪梦雅的电话,很平静地打过去:“在哪儿呢?”那边说:“在镇上同学家。”巧了,洛颜连想都没想:“我也正在去镇上派出所的路上,补办身份证。不如呆会儿找你吧。”还没等梦雅肯否,又说,“回来时带的衣服少了,听洛心说你帮人看衣服眼光独到,劳驾你做个参考。”那边也很慷慨:“好啊。你身份证办好了,打我电话吧。”洛颜的心思完全不在什么身份证上,踏进派出所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因为他是如此熟练地掏出40元钱给户籍民警,只简短地说:“我登记补办。掉的地点在长江边。办最快那种,我到市公安局去取。这是我户口簿。”他嚼着益达木糖醇站在政府门前,电话打完后不到两分钟,穿着高跟鞋的梦雅就蹦蹦跳跳走来了。
    “你平时应该很少穿高跟鞋”,梁洛颜断言,“我有个建议,你以后每天拿那么几分钟把你的背笔直地靠在墙上,走路时抬头挺胸,不然这么漂亮的美女就废了。这就是基本的形体训练。”汪梦雅甩甩头发:“我从小就这样,现在比过去淑女多了。以前我的头发很短,立个冲天炮在头上,专门在男孩堆里玩,还动不动就打架,那才叫‘焉能辨我是雌雄’呢。”走了没多远,天就下雨了。洛颜站在那儿望着天:“天哥啊,你真给力,想得真周到。”梦雅碰了一下洛颜:“想得美,说什么呢。”洛颜发现这位同志很懂得起嘛,赶紧去买伞,伞下二人在雨中漫步,气氛毫不尴尬。他们俩从刚才接头算起,就一直没停过嘴,彼此说着天南地北的新鲜事,十分惬意。这种感觉很像初恋,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彼此之间有那么多话要说。梦雅为洛颜挑了黑衣、黑裤、黑鞋,看上去确实又像年轻了两岁。
    汪梦雅接到一个电话,挂完后说:“我外婆在邮局等我,让我回去。她没有带伞。”梁洛颜二话不说,钻进商场买了一把伞给她:“去吧。”梦雅嘟着嘴看着洛颜:“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如果我五分钟内没有回来,那就说明我走了。”哪知道才不到两分钟,梦雅带着内容复杂的笑,又出现在洛颜眼前:“我们走吧。”洛颜不放心:“那你外婆……”梦雅低着头说:“外婆生气了,她走了,还当众把伞扔在地上了。我跟她说,我同学还有物理题没做完,我要帮这个忙。”洛颜感到有些过意不去:“这世上有些事,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如果只顾得了一头,那么另一头能补偿的,就去补偿。你外婆喜欢吃什么?我们买给她,她一定不会再责怪你。再说我们也不是在做坏事。”两人逛进了商场,买了一些零食和小吃,洛颜推着购物车,梦雅负责筛选,显得特别有生活情调。洛颜自己也纳闷,平时最烦陪人逛街,但今天怎么有如此大的兴致?
    稍微懂得女人心的男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多送礼物,但汪梦雅却一再拒绝,她明确地说:“我什么都不缺。你的钱毕竟是你辛苦得来的,要用好每一分钱。可以不浪费的,尽量不浪费。”两个人说好要做的事情,都做了,梦雅说:“我该回去了,我要为外婆做饭。”洛颜说:“好,我也去吃吃你做的饭。”梦雅用手指着洛颜:“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不行。呵呵。”由于平时很少回家乡,洛颜觉得家乡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喜欢,他指着长江对面的高山说:“那座山上有一座寺庙。我17岁那年,寺庙的住持还说我有修行的慧根呢。只要我回家,我就会去一次。那里抽签很灵,你想不想去?”梦雅思考良久:“好吧。”但真不凑巧,当时长江水位超过轮渡最高水位,两人只好坐在长边边轮船的跳板上,打着伞无所顾忌地谈天说地。聊着聊着,洛颜居然还碰到一位在水文站工作的初中老同学,那同学问洛颜:“这是你女朋友啊?”梦雅赶紧回绝:“不,他是我表叔。”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这位看上去比洛颜大得多的水文站工作人员:“我表叔以前是不是有点叛逆?”那人回答说:“何止是有点?他一直就特别叛逆,我们班没人像他那么叛逆过。”梦雅发出“呵呵”一笑:“有意思。”
    那人离去后,汪梦雅整理了一番思绪。她先是平静地讲述了自己的阅历:“我的初恋才结束没多久。他是让我感动的男生,每天为我送饭啊,等我啊,可是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我很伤心,但没想到他前脚与我分手,后脚就和别的女孩好上了,还在微博里说我是他前妻之类的,我觉得很气愤。我们在一起最多就是牵牵手,连初吻我都没给他,算什么前妻?我这个人很怪,不喜欢别人碰我,尤其是在我不开心的时候,谁碰我我就揍他。”然后又委婉地阐明对梁洛颜的拒绝,“有些东西,并不是得不到才越想得到,而应该珍惜自己已经拥有的。我已经对爱情失望了,对家庭也失望,我现在只想努力读书,把自己考出去,考个越远越好的大学,离开自己的家。你其实只是缺少一个倾听的对象,你需要倾诉,所以我就陪着你。但你真的应该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说完,她又虚虚眼睛,吐吐舌头,“你说我现在说话,是不是特别像个大人?呵呵。”洛颜心知肚明,他甚至没有做任何表白,也故意回避了刚才梦雅说的话,指着另一个码头:“你看那边,是不是有船?我们走。”
    两人走过去,又是一阵失望,仍然不能过河。汪梦雅坐在老街石头上,拿着手机把玩着:“我真的该回去了,我们就到这里,好不好?”梁洛颜看看时间:“我送你回去。我知道你外婆家背后也有一座特别大的寺庙,我想去拜拜。”梦雅说:“肯定又是洛心跟你说的。哎,昼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好吧,但你不准去我外婆家,你答应我。”洛颜点点头。那寺庙前有一棵超过百年的老黄葛树,寺庙里大大小小的菩萨各具特色。一名和尚上前敲钟,洛颜说:“你可以跪下求任何事,心里想着就行。”梦雅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跪下磕几个头,闭着眼摇出一支“上中签”,签中有“夫妻和睦,六甲有子”等语。和尚说:“这签看似好,其实要实现不易,如果你愿意出30块钱,菩萨自然为你化解忧难。”这一套在如今的寺庙中已然十分流行,洛颜递了钱,抄了签语。梦雅在功德簿上签了字,大感心中巨石落下,走出寺庙时对洛颜说:“其实我求的是我父母。只要他们好,我的心里就好过多了。”
    梦雅带着洛颜来到她外婆家的楼后面:“可惜不能带你到楼顶去看。这里的视角非常好,能看到整个长江和整个镇,特别壮观。”洛颜知道分别的时候确实到了:“那我回去了,你上楼吧。”洛颜往前挪了几步,梦雅看着洛颜的背影又颇不忍心:“哎,我这人心太软了。好人做到底,这样吧,表叔,我送你去打车。”洛颜说:“那就烦你多劳了。”梦雅拍了一下洛颜的背:“我知道,你又是故意的。呵呵。”洛颜回头望望这山顶说:“其实这里我来过。小时候我偷奶奶的冷麦粑吃,拉肚子拉得厉害,是妈妈把我背到这边来,找一个叫刘婆婆的老人给我拿菜油抹肚子,还拿个鸡蛋在身上滚了很久,烧熟后吃下去才好的。”梦雅吐吐舌头:“活该!谁叫你偷吃!”还没到公路口,她碰到一群熟人,主动说:“张婆婆,晒太阳啊。我送我表叔去打车。”看到一个刚会走路的小朋友,又上前去摸摸抱抱,“真乖,呵呵”。而后平静地对洛颜说:“你喜欢小孩儿不?”洛颜说:“喜欢。”你猜梦雅怎么说的?“喜欢就自己生去!呵呵,我就经常这样逗我们寝室的女生。苦了爷练就一身泡妞的好本领,无奈爷自己就是个妞。哎!悲哀啊,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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