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说：“我愿意！”
    “真的愿意吗？”白管家想进一步证实。
    “真的愿意。”
    “好。”白管家笑了，显得很高兴，把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说：“这份工作很特殊，因为它的特殊，一般人都不愿意干，毕竟是和死人打交道，谁都忌讳。但那些却是未家的列祖列宗，虽然同样是下人，其实地位是极高的。”
    松果在心里苦笑，这些话说给鬼听也未必信，但嘴上却说：“是的，白管家，我明白，请您放心！”
    白管家郑重地点点头，说：“你能明白很难得，但是，凡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山庄里的规矩都是有些来历的，你不要问为什么，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服从命令是一个下人的本分。”
    松果说：“我明白。”
    白管家继续说：“你刚来了一天，可能很多规矩不懂，不着急，慢慢学。今天我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些规矩。”
    “嗯。白管家您说。”
    “第一，你做的这份工作虽然用不着严格保密，但也没要到处宣扬，山庄里是没人向你打听这些的，除非你主动说出去。其实也没什么，说了也无妨，但你最好不要说。记住了吗？”
    “嗯，白管家，我记住了。”
    “第二，你的工作是打更，工作之外，到处走走也无妨，但最好还是乖乖地呆在你的更夫房，其他的事不要参与。每个初来山庄的人，总是会对很多事好奇，好奇就好奇，没必要非得弄明白不可，所以不要向别人问这问那，事实上你什么也问不出来。山庄里的下人们都很本分，该知道的就知道，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就是少说话，多做事。”
    “对。第三，来山庄之前，你应该清楚的，山庄里的下人有一部分是不能出去的，终身要留在山庄，当然山庄会安排好你的所有后事，不会让你吃亏的。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这些，来之前光头鹏就反复地告诉过他，末日山庄里一般的下人一旦进去，就顶如卖给了山庄，生老病死全由山庄安排，虽然也会假意地征询你的意见，但最终是不允许你不同意的。这时，松果只能说“我能做到！”
    “好。”白管家似乎很满意，“今天我先给你交待这些，以后再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你回去吧。”
    松果说：“好的，白管家。”
    从管家房出来，松果还是不由得纳闷，既然进了山庄的下人不允许出去，那么山庄里的下人年龄都很大了，可是松果见到的都是年轻人。阿三，七管家，还有韩哥他们那一帮人包括白管家，也就是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不过，白管家不算下人。好像只有老铁一个人像是个终身留在山庄的人。这山庄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那么，那些和老铁一齐进来的下人们都哪去了呢？
    迷迷糊糊地回到更夫房，老铁仍在睡着。松果也躺回床上接着睡，却根本睡不着，脑袋里画满了各种各样的问号。这些问号相互交汇成一片混乱的图案，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有心出去走走吧，想到白管家的告诫，还是忍住了。
    唉，人算不如天算，原计划着做更夫可以走遍山庄里的每一个角落，结果却只是和一群死人拉上了关系，而且关系那么亲近，每天半夜三更叫死人们起床。如果光头鹏知道这些，一定埋怨他当初义气用事。
    但事已至此，仿佛已别无选择，只能顺其自然了。
    松果又想到那个宽阔的地下室，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这虽然已不是松果计划之内的事，但毕竟充满诱惑。松果不得不将计划打乱，然后更新编排，无论怎么样，一定要去地下室看个究竟。但是白天不行，说不定白管家或者任何一个不是下人的人有事找他找不到必然暴露身份，到那时就连原计划也无法去实施了。
    看来，只能是晚上了。
    可是晚上要给死人打更，而且老铁除了吃饭和打更，有时去菜地锄锄草，剩下的时间就是躺在床上闭着眼，无法确定他是否睡着。如果老铁知道他晚上偷偷出去，会不会告密？
    松果想着，陷入了僵局。
    天已大亮，太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端端地照在老铁的脸上，老铁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
    实在无聊了，松果下了床，出了房间。虽然白管家嘱咐让他乖乖地呆在更夫房，但也说“走走也无妨”，不要惹出事端估计也没什么问题，也未必是一天到晚呆在房间里。
    松果这么想着，也就心安理得了，走在阳光下，确实比憋在屋里舒服多了。
    他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只是在路上来来回回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那座假山旁。想起老铁的菜地，就不由得走了过去。
    老铁的菜地里种着一片大白菜，无精打采地长着，却很密，几乎是一棵挨着一棵，中间夹杂着种些胡萝卜。这大概就是老铁的伙食来源。松果想，要是再养头猪就齐备了。
    左右无事，松果蹲下来，伸手摆弄着那些菜叶，忽然有个影子从头顶铺下来，松果一惊，猛然回头，看见愤怒的老铁扛着锄头站在他身后。
    松果站起来，拍了拍手，说：“老铁，来锄草啊？”
    老铁依然是一脸的愤怒，瞪着他，嘶哑地吼道：“谁让你动我的菜？”
    松果也有些不高兴，说：“不就是几棵白菜吗？至于吗老铁？”
    老铁一字一顿地说：“让你别动你就别动！”
    “好好，不动就不动。”松果真是快崩溃了，山庄有山庄的规矩，老铁也有老铁的规矩，不让到处乱跑倒罢了，就连几颗破菜也金贵得不让动。
    松果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他和老铁交错过时，分明地看到老铁愤怒的目光直射他的脸，就是他走远了，仍能隐约感觉到老铁的目光始终跟着他。
    松果回到更夫房，无聊地又躺倒在床上。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一上午，松果到了食堂，盛起饭菜刚吃了几口，就看见那边的阿三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吃饭，就端起碗走了过去，问：“阿三，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们执事房的其他人呢？”
    阿三显得有些慌张，说：“他们有事。”
    松果说：“有事也得吃饭呀！”
    阿三没说话，飞快地将碗里剩下的饭菜扒进嘴里，放下碗筷就走，连声招呼也没打。松果觉得奇怪，也放下碗筷追他。刚走了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紧接着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原来是韩哥的那帮人，是那个光头给他使了个绊。
    松果也没计较，追出了食堂。
    追上阿三，松果问：“你干嘛躲我？”
    阿三站下了，反问道：“要到底要干什么？”
    松果疑惑：“我没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你那天有点反常。”
    阿三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松果说：“怎么与我无关？我问你知道菠萝吗？你就骂我找死！”
    阿三郑重地说：“松果，我原本是好心，怕山庄里有些规矩你不懂，所以跟你多说了几句话，你别得寸进尺，小心我向白管家告发你！”
    “告发我？”松果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告发我什么？”
    “你别装糊涂了！”阿三生气地说，“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也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发生过什么事吗？”松果越发糊涂了。
    阿三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松果暗骂，这山庄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神经。
    果然，从此以后，阿三再不主动和松果说话了，即使松果和他套近乎时，他也早早就躲开了。本来松果目前就只能和阿三多说几句话，这样一来，他就更孤独了。
    就这样，松果开始了他孤独的生活。
    一连几日，相安无事。松果每天白天睡觉，晚上打更；白管家再没交待他其他事；韩哥他们也再没为难他，或者会如阿三所说，等发了薪水会对付他的。
    除了这些，松果这几天细心地留意老铁的行动。尤其是每天晚上打完更后，老铁睡觉时，他更仔细观察，看看老铁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以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实施他的新计划。可是一连观察了几天，也没多大收获。老铁只要躺在床上就紧闭着双眼，像死人一样地一动不动。有时，松果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老铁也无动于衷。
    最后松果想，既然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管他是真睡还是假睡，自己行动就是。
    松果这么决定着，一次在食堂吃饭时，趁人不注意，在后面的厨房偷了一盒火柴。某个夜晚，他和老铁打完更回来假睡了一个小时左右，见老铁没什么动静，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正要摘下挂在墙上的马灯时，听到背后异响，一回头，老铁已端端地坐了起来，愤怒的眼睛瞪着他。
    松果赶忙陪笑着说：“老铁，我出去方便一下。”
    老铁吼道：“不要动我的东西！”
    松果说：“一会儿就回来，费不了你多少油的。”
    老铁说：“外面有路灯。”
    “嘿嘿，”松果不好意思的笑笑，“闹肚子，得上大号。”
    说着就要摘下马灯。
    “不要动！”老铁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大声喊道：“那是我的东西！”
    松果没想到老铁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无奈地摊摊手：“好，不动，不动，不动就不动，至于那么激动吗？”
    老铁咬牙切齿地说：“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随便动我的东西，否则对你不客气！”
    又一个不客气！
    松果无奈地苦笑着，韩哥他们要对他不客气，阿三要对他不客气，现在连一把老骨头的老铁也要对他不客气！山庄里的人，怎么都是这样的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