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强睁开眼看他，泪水溢出染湿唇角定格的弧度。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告别，话音未落便消失于眼前。路弥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玉佩滑出落地前碎成了粉末闪着浅橘色的光飘扬如雪。
    喉咙像是被扼住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他环抱着双臂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想要伸向女孩那边的手不住颤抖。
    胡知良大吼一声将扑过去的怪物狠狠甩开，砰地一声落在他面前，霎那间血肉四溅，恶臭顿时弥漫。路弥一阵干呕捂着嘴不敢看眼前血肉模糊的残骸。胡知良向他走来，脚踩肉与骨骼的声音比那魔音更加刺耳。
    男人半蹲，抬起他的下巴冷冷问一句路家祖宅究竟在哪？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男人的影子不断摇晃，唯那双眼恶狠狠地清晰依旧。路弥仰着头冲他笑，恐惧不在，他看着男人仿佛在看一个小丑，眼中尽是轻蔑。
    胡知良皱了皱眉，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路家祖宅究竟在哪！”
    路弥盯着他良久冒出一句盖在你家祖坟上。话落，胡知良一脚踹在他的小腹，硬是将他踹出两米远。身后刚好是树，重重的撞击叫他眼冒金星。路弥摇晃着起身指着他的脸骂出这辈子最污秽的脏语。他其实很想加倍反击，但是身体不听使唤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
    胡知良走过来时，视线已经昏花的他几乎无法分辨哪是胡知良哪是背景。男人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却无一句听得清楚。这感觉与死差不多，他想这次或许真的完了也说不定。
    那之后路弥做了个梦，梦中尽是熟悉的面孔，双亲仍在，路寒拉着他在庭院奔跑。画面不停变化，玉卿笑着唤他哥哥，杨生冷着脸与娄倬宁争吵。生前死后，如走马灯一样一一上映却都是美好记忆，他想自己怕是要入缝隙了。不过也好，他倒很想看看那恐怖究竟有多骇人。
    然而等他醒来时，睁眼所见却都是熟悉的场景。仍在雾县，耳边传来他人交谈的声音。路弥转过头最先看到的是杨生，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娄倬宁？”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等对方转过来才舒一口气。
    “醒了？感觉如何，是不是很刺激呢？”娄倬宁一反常态的板着一张脸，杨生亦是如此可见二人很生气。
    路弥大约猜到他们生气的点，闭着嘴没有说话。
    “你让我们很担心。”娄倬宁坐过来抓起他的手声音变得柔软起来。“不是说好要想着我的么，你若消失了我该怎么办？”对方将他的手放在脸庞不停摩/擦着。路弥鼻头一酸险些竟哭出来。他扭过头不看他们。先前那感觉仍在说不上恐怖只是难过，仿佛真的要离开，不舍是他无法控制的。即使是作为人的他死时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不甘。是因为有所牵挂，还是心中有事未了？他不知道，只是觉得睁开眼看到的是他们实在太好了。
    “玉卿……”许久他才开口说出这个名字，然而并未听到杨生的回答，这次怕是真的离开了吧，否则对方不会选择沉默。
    娄倬宁拍拍他的额头叫他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日后再说，随后两人便关门离开了。这时天已亮，隐约可闻鸟儿的鸣叫声，这是仅有人界可以听见的声音。
    路弥蒙上被子脑中不断重复先前梦里的画面。有些片段之前虽梦到过但对话依旧清晰记得这是第一次。
    久违的梦到路寒，让他开心，少年握着他的手承诺不管几次都会保护他，那时的他小，把一切当做了理所当然，如今想来，当时的自己还真是蠢的可怜。
    “哥哥，你不在了啊……”
    人都说死过一次的人重获新生会有无数感慨，但是他死过多次感慨却是第一次，他不得不承认之前的想法太过幼稚，知道真相报了仇又能怎样，已故之人换不回还要搭上现有的伙伴真得不值。所谓交易必是要有所牺牲，现在他突然觉得那些并非等价，如果可以他很想重来一次与身边的人并肩按照最初的约定。
    娄倬宁他们回来时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们，并把与徐小菲胡知良的交易一并说了出来。
    “我就知道。”娄倬宁没有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一样。
    路弥不但与他讲了这些还将自己家里的事全数说了。杨生很是惊讶，他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娄倬宁，你先前说的我有好好考虑，如果最后你我仍在我想可以试一下。”虽然对杨生有所顾忌但他还是说了，尽管如此却并不觉得对不起他。杨生的告白给他的仅是震撼，以及愧疚，为这么多年对挚友的不了解。
    但是对娄倬宁却并非如此，对方的话句句留在了灵魂里，很多时候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明明是曾经最恨的人，这种变化很奇怪，他望着娄倬宁每每都有说不出的安全感。
    杨生苦笑着说我输了，虽然早就料到了结局。“不管怎样还是说一声祝福，毕竟这些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路弥不懂他的话，但是娄倬宁的喜悦叫他暂时不去追究。
    杨生说，胡知良在他们到来时便离开，对于他没有伤害路弥的原因几人都很困惑。但是路弥很清楚，在路家祖宅下落明了前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如此一来他必须要先其一步找到那里了。
    祖宅的下落他已明了，下面便是看谁先拿到那幅画。
    这是场死战路弥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