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乱 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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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刺骨的感觉都齐齐汹涌而出。
我的脑子轰鸣了一阵,又被惊心的诧异拉回现实。
庭内一片嘈杂,我又在原地楞了一阵,紧声将躲在一处的十几个童走呵斥进了楼内,并细细地吩咐了几句。
再出楼时,发现庭内除了几个昏卝厥的将士,其余的都已去尽。
我抬头看了看铅蓝色的苍穹,心中不禁产生一种幻生的错觉,仿佛我所望见的天际实则是一张野兽的嘴,它正张大了下颚,企图吞卝食这里的一切。
我被一种骚卝乱的愠怒牵动,一种纷乱的感觉凉凉地怕上了整片脊背,撩卝拨起尖锐的刺痛。
眉心一皱,脚下一动,我匆匆地离开了南楼。
正元殿的宫道回廊很是清净,除了内殿寝宫加派了人手严防,几乎所有的人力都涌卝向了城楼死守,而主力则应该已经到殿外迎战了。
我一路畅通地来到了外殿,抬眼望去便是城楼,而此刻的城楼已然被一圈又一圈的将士包围起来,弓卝弩箭簇,陌刀援梯,正被匆忙地运送着。
除了军部的人,几乎没有人可以站上城楼观战,我找了个角落站着,看着进出的将士,陷入了为难。
作战非同儿戏,尤其是今日一战,我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派不上用场,可是,我却依旧强烈地渴望去目睹现下的一切,所有事,所有人。
“你们让我回去!!!”
熟悉的叫喊声一下子就撞进了耳朵里,我飞快地抬起头来。
“六小卝姐,此处凶险,您快回内宫去!”苦口婆心的规劝声。
“你是谁?胆敢拦本小卝姐的去路!!”娇美的声线带着显而易见的恼火。
“末将奉命行卝事,不可出半点差错。”规劝声趋于坚定,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遥遥看去,只见几个将士如山般地挡在袁婴的去路,当然,不用想也知道,袁婴此刻的表情一定可以用火冒三丈来形容。
袁婴何等骄傲,又是官家小卝姐,想来不擅死缠烂打地磨人,见到几个这么不讲情面的将士,自然一跺脚,恨不得咬碎银牙。可又着实想不出什么主意,瞪了一会大眼睛,却也只能扭头走人。
那几个将士对视几眼,便又匆匆走回了城楼。
袁婴如风如火地走着,脸上一片烧红,似是赧然,又似是焦躁。
“六小卝姐。”我轻轻地喊了一句。
袁婴闻声,准确地在我的前方停了下来,四顾之后,一下子看向角落里的我,不免又瞪圆了眼。
“你不在南楼躲着,来此处做什么?”袁婴问得很不客气。
我环胸看着他,“我竟不能来?”
“外头就是战场,非武者不能近前,你一个医者……”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比她还理直气壮地说道:“诚如六小卝姐所言,外头就是战场,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人……”然后,我意味深长地一停。
袁婴娥眉微皱,表情俨然是被冒犯了。
“是我言过了。”我当然也没什么心情要挑这种时候和一介女流斗嘴,便索xìng道歉。
袁婴娥眉不展,看着我,兀地叹了口气,看起来比我更没心情说话,不过,她还是问道:“想来你是有什么亲故在外头吧。”
天幕忽然暗下些须,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本来,不是应该赶回家中的么,为何会来此?”袁婴道。“难道果真是让我说着了,你有牵挂?”
袁婴的声音似乎启动了什么东西,只觉得脑海里如同播放默片一般闪过这几天的种种,我的心情不禁更乱,望了望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胸中涌起沉重,自己明明想卝做很多事,却为何一件都做不好?
“是你的兄弟么?”袁婴追问道。
我低下头,张了张口,唯有淡然地应道:“嗯。”
袁婴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又弱又轻,有着满满的感怀和疲惫,甚至是害怕,灰暗的天色映着她的脸孔,勾勒出哀戚的神色,她道:“我那大哥哥是没了,保佑你那兄弟能平安吧。”
空气于紧张中又生生地分割出压抑的界限。
“六小卝姐,你牵挂的人,也在外面么?”我看着此时眉目低垂的袁婴,一句话便这样脱口而出。
袁婴睫毛一颤,明眸微动,她抬眼看我,目光澄澈而无措,良久,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四周开始刮起森森的风,鼻端弥漫起一股莫名的潮卝湿。
我懊恼地别过脸,在心中责备自己,为什么要问一个别人无法回答,而自己也未必想知道的问题来为难两个人呢?
“我想……他一定能平安。”细细小小的声音响在袁婴的唇边。
我浑身的动作一停,胸中微微一滞。
不易察觉地握紧了拳头,我照例淡淡一应:“恩。”
“老天有眼,保佑他一定守住正元殿。”袁婴缓缓地抬头望天。
我不解,问道:“只能守了么?”
袁婴看向我,点点头,“如今皇城之外已满是严王的影卫,只等着裴语恒将这一宫人马逼出此地。”
“瓮中捉鳖岂不好?”我十分客观地一问。
袁婴果然对我的问话有些不满,不过好在也回答道:“严王他是觊觎龙椅的,自然要个‘天命所归’的虚名,他若派兵将霍大哥的人马围死在此地,传出去就落了个逼宫的骂名……”
我听到这里,不免嘲讽地冷笑。
而袁婴继续说道:“倘若将霍大哥的人马逼走,趁其出宫拓路时围击,届时,便可说是贰臣行卝凶不利而逃,尔等前来救驾,霍大哥的人便成了乱dang,他们自可杀个名正言顺。”袁婴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又红起了脸:“唯今之计便只能先守着谋划,不可冒进,免得中了那老狐狸的圈套。”
我听着,不禁恶向胆边生。一想到若严王得胜,挟天子以令诸侯,等过些时日借机除了傀儡皇帝,又自己立个名目,登上大宝,然后再天花乱坠地为自己粉卝饰一番,便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胡思乱想间,愁肠百解又心有不甘,越发能明白为什么历卝史都是胜利者的历卝史这一说。
“你的兄弟是谋的什么差事?”袁婴语毕,忽地一问。
我的思考被打断,看了她一眼,于是便问:“你的霍大哥又是谋的什么差事。”
经我这样一问,原婴一下子就楞在了原地,一抹绯红火速地染上脸颊,她自觉刚才说漏了嘴,脸上的表情只可以用千变万化来形容。
“霍大哥便是霍左将军?”我又故意一问。
袁婴此时彻底失声,憋着一张红色的小卝脸站在那里。
我见她这样,心情也有些乏味,于是,又免不了心中后悔,觉得自己说这些没滋没味的话,究竟图得什么?
“霍左将军乃是家中世交之卝子,又比我年长,自然是我的大哥。”袁婴干巴巴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更加干巴巴的回应。
“那,你兄弟又姓甚名谁?”袁婴赌气似地问我。
我不语,只是做出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姓甚名谁吧。”袁婴有些不依不饶。“好歹,我也帮过你。”
我更加不想回答,暗想凭着这张皮相,在殷都之内,林佑熙这个名字也说得上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了。我心中谨记霍骁的教卝诲,怎么能在她个小丫头跟前暴卝露身份。
“你看,要变天了。”我手指天幕,转移话题。
“轰隆隆——”一声闷雷乍然作响!
我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天爷配合得也太好了一点。
“轰隆隆————”一声更加澎湃的雷鸣在半空中的乌卝云里炸开。
天空一下子暗得更加厉害了,黑压压的云层缭绕在头顶,低得仿佛要坠落。
“呜——呜——”
钝重的声音在雷声之后轰然而起,带着一种莫名的紧绷。
我皱眉听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袁婴的模样一下子冷若冰霜,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伴随着闪电撕卝破天际的黑云,轰隆的雷声更甚,雨水随之倾泻。
呜呜的轰鸣仍在继续,如此诡异冷酷的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过,我忍不住又问:“这是什么声音?”
“唰——”
我的最后一个音节被淹没在一场来势汹汹的雨水里,泛滥的雨水仿佛不受控卝制地砸向大地,砸向这座城池。
但令我心惊胆战的,却不是这个声音。
而是万千铁骑擂动大地,仿佛要将一整个天地都颠卝覆在厮杀中一般震耳欲聋。
战号声声,杀卝戮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