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乱 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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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和煦,浮云逐风。
窗外的风景一如既往地冷静。我抹了抹自己的凉凉的额头,有点昏昏欲睡。
本来,我以为,命运会帮我安排一场孤身一人的行程,我所要做的,仅仅是披星戴月地奋勇向前,然后等着被寄予厚望的happyending就可以了。
却没想到,该被抓起来的老天爷,永远让我一做坏事就被逮,而且还是被前任上司逮住,虽然我在遇到他之后就时时刻刻饱受严厉指责,但是我仍旧感谢他,因为他出现的同时,也出现了舒适宽敞的马车,那里比起淡定的背舒服一万倍……
车厢内,傅峦似乎在对我说着话,只是我听得不甚详尽,有头没尾的,只能装腔作势地点头,然后嗯嗯啊啊,甚至直直地看着傅峦的眼睛,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
结果,也不知是我的演技太拙劣,还是他的洞察力太敏锐,傅峦有些愠意地瞪了我一眼,便偏过头,不再同我言语了。
我正了正身体,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一点,不过,最后,我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地乖乖坐在一角,再次看向窗外的茫茫凉景。
冬阳依旧和煦,浮云接着逐风。呃……好吧。
自从步入宣州那一刻起,我整个人都没办法心无旁骛,我用了那么大的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只是一日比一日更加不正常。
想见到他,却又……怕见到他。
我这才明白,人不该老和自己较劲,尤其是在没有是非对错的问题上,尤其是在感情的问题上,更是如此。
宣州,锦城,我在心里默念了上千万遍的地方,终于到了。
只是,锦城现下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军城,没有朝廷的文书,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就连去锦城的大路都有专人看守,专门征用成军道了。所以,我们这十几天都是绕着偏僻的小道一路赶来的。
我很庆幸每每遇到无路可走的情况时,有傅峦在一旁指点迷境,要是只有我自己和淡定的话,估计刚进宣州就得迷路了。
傅峦和几个家人带着我和淡定在锦城边上的一处客栈住下,那时,夕阳西下,满眼的橙黄,带着落日应有的悲伤气息,我却止不住地雀跃兴奋。
一路的疲惫和纠结,一路的忐忑和胆怯,就这样顶着庞大的落日,一同消沉下去。
高高的城墙,有些古旧的城楼门匾,四处可见的殷红的军旗,和威武守卫。
黄昏时分的锦城,层层守卫,重重戒备,看上去没有一丝平易近人的感觉。
我瞒着众人,只身来到这里,心里汹涌着一种无以复加的感情。霍骁就在这座近在眼前的城池里,为什么我却只能站在这里无计可施呢?
我瞄了瞄城门口来来回回站在巡逻的守卫,每一张脸孔都严肃得陌生,是绝对用钱通融不了的无情。连进出的运送车马都是身披军甲的士兵亲手操办交接的,想乔装混进去这一条路也行不通。
脸颊边的寒风凛冽,而我心中也弥漫着一场风雪。这可,怎么办。
我插着腰长出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从我嘴里哈了出来,心里的无力感不觉更甚。我难道真要杵在这里,等着霍骁心有灵犀地跑出来和我见面的狗血桥段出现么,亦或者,晚上回去拖个梦给他么?!
我站在锦城的城楼下,渺小得就像雪片一般,心里是满满悠长的怅惘。
“隆隆……”
不远处又传来车轮压过地面发出的声音,我不禁回头一看,刹那间就停住了呼吸。
那几辆车马,从构架到颜色,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正是御医殿御用的药车么?!
我猛地握拳,行军打仗从来都有军医随行,军医人选又从来都是在奉医堂挑选的,我应该认识车马上的人,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我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地朝为首的那辆马车冲了过去。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却毫不刺耳,更像是在为我打气一般。
我抓住时机,一个箭步冲到了行进的马车跟前,张开了双臂,大喊一声:“停!”
可能是我的声音过于嘹亮了点,人马都被我吓得不轻。
那个车夫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我吓得惊慌失措,不过,仍赶紧抓紧缰绳勒住了乱了蹄子的马,然后猛地往后仰着身子。
那匹马一下子被往后拉了马首,十分不悦,极不耐烦地长嘶了一声。
过了好一阵,眼前的小混乱才被平息下去,我抱着愧疚的心情朝同时也是士兵的车夫走去,刚要说话,就被那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车夫抢了白。
“哪里来得小王八蛋,不要命了!……”
我耐心地等他将这一段耳熟能详的国骂结束之后,正想彬彬有礼地开口。却不想,他惊天动地的骂声,把车里的人给引了出来。
我挑了挑眉毛,这样更好,我省得跟中间人废话了。
马车上的门帘被缓缓掀起,从里面探出半个人身来。
那人疑惑地发问:“怎么回事?”
车夫上下看了看我,压了声音,回头道:“文典御,有人拦马车。”
我盯着文宛,心中已来不及有其它情绪,便忍不住喊道:“是我,文宛。”
文宛兀然倒吸了一口气,大大的眼睛闪着慌乱的光,他瞬间陷入一种难堪的安静里。
“文宛,你下来,我和你谈谈。”我沉不住气,终究先打破沉默。
文宛看了一眼明显搞不清楚情况的车夫,然后恢复平静,他将视线慢慢收回,然后淡淡的说道:“这位公子,这里是兵戎重地,还请快回吧,拦在这里,实在不像话。”紧接着,他朝车夫颔首,道:“军爷,咱们快些进去吧,这批药可别耽搁了,后头的车马都还等着过来呢。”
车夫赞同地点头,然后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我。
“文宛,你下来。”我一时有些恼火,跨上去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要将他拉下车来。
文宛不曾防备,一时间整个人都被我拉扯出了车厢。
那个车夫皱起眉头,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生生地疼得我放了手。
文宛带着薄怒,有些懊恼地握住自己的手腕,然后欲要退回去。
“放肆!我是林佑熙,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御保,你敢对我动粗!”我激愤不平地死瞪住那个扣住我手腕的车夫,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
我想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嚣张过,希望仅有的一次可以派上用场。
那车夫明显愣了愣,当真被我方才一吼给震住了,然后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文宛。
文宛冷笑一声,道:“当今御保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见过的,你说你是,也是无凭无据。只是听说林御保不知去向,生死未卜,便阿猫阿狗都来冒充。着实大胆!”
那车夫的底气在文宛的一番说辞下又回转了不少,不过看着我快要喷火的样子又瑟缩了不少。这种软柿子,怪不得只能做车夫。
“既然如此,那便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子,他一定见过林御保,自然知道我是真是假。”我也冷冷地看着文宛。
文宛一下子咬住嘴唇,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霍左将军尊贵,哪是谁都能见的,我们又哪有这个胆子,带个假货去扰了霍左将军的清静。”文宛将声音一沉,冲车夫,道:“回去吧,别在这儿耗着,免得上头怪罪。”
那车夫看了我一眼,迟疑片刻,便当真驾着车马跑动了起来。
我便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和满嘴的说辞,似乎都有些派不上用场。
正当我焦急不堪的时候,为首的马车已经扬长而去,之后的两辆马车也紧随其后,扬起的尘埃让我感受到了一种羞辱的感觉。
就在我快要将自己手上的骨头捏碎的时候,两辆人推的板车也急急地跟了上来,那些在车旁推动跑走的人,正是御医殿里的从御。
最后一辆板车经过我的时候,其中一个胖乎乎的脸不经意地朝我这里一看,然后微微愣住。
我也直直地看着他,只见他和一边的另一个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甩着一身的肉,朝我这里跑了过来。
直到他站在我跟前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竟然是当年和自己同在熏草楼做事的僮走,满福。
满福有些笨拙地藏了藏自己灰扑扑的袖子,然后低低地说道:“林……御保,真的是你。”
“满福,你还记得我。”
“我方才听见您的声音就猜着是您。您没事,实在太好了!”满福立马收了憨憨的笑脸,然后朝四周看看,低声道:“您来此处,是要见霍左将军的?”
“不错!”
“将军现下不在城中,午时的时候就带人出去,在城外的太瑶岭呢!”满福匆匆说完这句话,便拔腿朝已经远去的车队跑了去。
我霎那眼前一亮,心中不觉一阵欣喜,朝着那个胖乎乎的身影,喊了一句:“满福,谢谢!”
天地间瞬间敞亮了起来,我忘记刚才的不快,心里口中,都念着那个太瑶岭。
我没有一分一刻的耽搁,立刻转身朝城楼外唯一的那条山路跑去。
宣州的太瑶岭是一座颇有名气的山岭,多年前我跟着御医殿的人来宣州采办的时候,曾也想去玩玩,结果迫于时间,才未能如愿,虽不曾亲临,却也将路径方位了解了个透彻,此时过去,虽然有些莽撞,但终归找得太瑶岭。
我实在不该徒步跑过去,我实在不该在夜色显山露水的时候过去,可是,我却再也不能等了。已经走了那么多的路,经受了那么多的惊怕,此刻,不去见那个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做什么。
霍骁,你曾说我是你的死,现在,我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中途问了不少来往的路人,磕磕绊绊,终于来到了夜幕中的太瑶岭。
那座漆黑的山岭,已经因为周围的黑暗而显得模糊不清了,我心中微乱,不敢有一点停留,害怕我上山的时候,霍骁会因为天色下山。
我像一只拉不回头的大笨牛一样,一头载进了浓稠寒冷的山林里,多年后看那时的自己,除了让人忍俊不禁的傻气之外,还是让人无话可说的傻气。
太瑶岭原是宣州百姓踏青游览的圣地,所以,山径虽弯弯曲曲,却是被铺过的齐整山路,不至于让人真正意义上的跋山涉水,并且,根据我的了解,为了方便游览,它们,条条山路通山顶!多么人xing化的设计!!
我拿出腰间带着的火折子,轻轻吹起火星,眼前亮了不少,不过也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进。
我想,霍骁既然带着人来的太瑶岭,此刻又是夜幕时分,如果,还在山上,必定燃起火把。他们人数不少,如果齐齐拿着火把,在夜里,应该很明显。
我再一次想起自己在修冥宫里的“至高点理论”,所以,马不停蹄地往山顶的方向赶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的眼睛在有限的光线里已经酸胀无比,双脚痛麻,手指僵硬。我仰着头,将手里的火折子抬高一些,看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巅,两眼一花,仿佛能看见冬日里不会有的琼花玉树一般。
我勾了勾嘴角,抬起脚,提着一口气,朝山顶爬去。
由于体力严重透支,等我真的走到太瑶岭的山顶的时候,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不过,我时刻不忘自己的初衷,抬起腰,喘着气,借着月色和星光,鼓起勇气朝四下渐次低矮的岭间。
那一刻,我的眼眶瞬间酸涩得无可救药。
视线里,一片漆黑,犹如一片暗色的海洋。没有光点,一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