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磊猛然睁开微合的双眼，气势一凝，刹那如将要出鞘的刀，隐而不发然锋利尽显。
    迷迷糊糊的方兰生被陡然变化的晋磊惊醒。
    “……小兰？”
    伴随着疑惑的问句，欧阳少恭缓步行来，颇为讶异的盯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方兰生。
    方兰生拍着灰尘，尴尬的笑，“是少恭啊，哈哈……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欧阳少恭摇摇头，“适才与百里少侠相谈甚欢，这才要回去，却没料到有人倒在地上。我还以为有谁身体不适。小兰，这位是……”
    欧阳少恭望着晋磊，拱手行礼，“这位兄台和小兰，竟有八分相似。不得不叫人感慨，世间之奇妙。”
    晋磊抬眼，与欧阳少恭恰好对视。
    二人目光均是一滞，而后各自转开了视线。
    方兰生没想着会被人见到晋磊，张口结舌竟不知如何解释。
    若说晋磊是他兄弟，少恭与他知根知底的，怎会信？
    可直说，少恭多少知道晋磊的事情……
    晋磊忽然对欧阳少恭缺缺抱拳，“在下晋磊。”
    欧阳少恭也回礼，“在下欧阳少恭。我观晋磊公子气质坦荡，又与小兰十分相似，心中十分亲密。只是晋磊公子来青玉坛，怎不与我说明，在下怕是招待不周。”
    晋磊也忽然彬彬有礼，“本就是我不请自来，欧阳先生不必客气。早听兰生提起先生，如今见了面，当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意。”
    欧阳少恭笑一笑，不觉赧然亦不傲慢，似乎晋磊称赞的是别人一般，“公子不嫌弃青玉坛简陋便好。明日便要着手炼丹一事，在下身负他人嘱托，只好先行告辞了。”
    “先生若有事要忙，便早去歇息得好。”
    直到欧阳少恭走远，方兰生犹自没回过神。
    这、这就算过了？
    少恭一点都不好奇石头到底是什么人？是忘了晋磊跟自闲山庄，还是……
    晋磊抱着刀，敛目冷笑。
    温润如云，如沐春风？
    呵。
    欧阳少恭是什么人，出于同类人的直觉，晋磊对欧阳少恭异常警惕。
    只是他却又是方兰生的幼年好友，便是他同方兰生直说或者暗示，方兰生首先便不会相信。其次，万一因此而对他有所芥蒂，方才是他投鼠忌器。
    罢了，若是此人不予兰生不利，便也不关他的事。
    瞧着方兰生一面纠结，晋磊好笑的道，“还在念什么，快去歇息。都不知是几更了。对了，欧阳少恭，你与他……”
    “什么？”
    “如今他是青玉坛掌门，一举一动不比你往常朋友。保持些距离，对他掌门之位只有好处。”话只能说到这里，再点下去，怕是方兰生要恼他。
    方兰生虽然不痛快，可是仔细想了想，不情不愿的承认了晋磊的说法。
    少恭现在可不是当年跟他一起玩的那个少恭了，而且现在要帮木头脸炼丹药，一定忙死了。
    于是翌日，方兰生爬起来便去要找欧阳少恭道别。
    这丹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晋磊留在青玉坛他总是提心吊胆的。还不如离开十天半月的。
    欧阳少恭听方兰生要走，沉吟了片刻才问，“小兰可是要与那晋磊一同？”
    方兰生挠头，“嗯。少恭你能不能答应我个事，别把你见过石、晋磊的事告诉别人成吗？”
    欧阳少恭并不露出诧异，他只是点头，“虽不明缘由，但既然小兰这么说了，我自当做到。只是……”
    这未说完的话当即叫方兰生心都悬了，“只是什么？”
    欧阳少恭难得为难，“只是……这人底细，小兰可清楚？”
    “清楚，清楚。再清楚不过了。少恭你要说什么？”
    欧阳少恭叹气，“我本觉得背后议论他人之事，实在下作，可那晋磊周身死气萦绕不散，叫我十分在意。”
    方兰生心里“咯噔”一声，“哈哈哈少恭你说什么，他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什么死气？”
    “也罢，许是昨夜看的不甚分明，错认了。倒是我做了一回小人，小兰你自己小心便是。”
    方兰生却感动，“少恭你担心我才这么说的，放心。你净心炼制木头脸的丹药吧，我走了。”
    空无一人的义幽丹阁，欧阳少恭面上温润渐渐散去，俊逸面容只剩下漠然，“想不到，小兰也对我开始隐瞒了……呵。等这番事了，定要与那晋磊好好谈谈，死而复生之法，我十分有兴趣。”
    言毕，欧阳少恭似是想到了有趣之事，缓慢笑起来，只那笑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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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岳衡山，气候适宜，处处是茂林修竹，终年翠绿；奇花异草，四时放香，自然景色十分秀丽，素来为人赞叹。
    底下傍山而生的村镇不算十分繁华，然而亦有兴盛。
    方兰生出了青玉坛，拣道往山下的碧峰镇而来。
    晋磊不在，他亦无法联络，只能候在此处，等晋磊来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晋磊朝没暮现，方兰生因想着他到底如今是个死人，便没往深处想。况且不管何处，晋磊总能寻到他，也算是晋磊的能为。
    难得脱开众人，没有木头脸抢风头，方兰生心中兹兹得意。行在路上都觉得脚下生风。
    正得意，就见着一名少女面朝街道一旁的张榜处，愁眉苦脸。
    行侠仗义之心当即涌上来，方兰生过去问道，“这位姑娘，可是遇上了难处？”
    那姑娘明媚皓齿，瞅了方兰生一眼，眼睛一转，“你是来接侠义榜的么？能耐大不大？”
    侠义榜，顾名思义便是有难处之人张贴寻求帮助的告示，江湖上热心又有能为的人见了自可揭榜而去。待事情成了，委托人便会通过驿站，送来报酬。
    委托人解决了麻烦，而江湖儿女不但能够解了盘缠，还能博得侠名，自然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这之前，方兰生他们一路走来，侠义榜看了不少，只是一直匆忙，倒不曾有机会去接一个任务来做做。
    姑娘让开地方，“喏，你看看这个。”
    侠义榜上，正有人张榜求助。
    求助人乃是羽无双，榜上写到：无双游历人间，访遍大山名川，如今恰至第二十四福地衡山深处。然而周围不见仙踪，却有妖孽。寻常百姓被带入其中，皆成为口不能言、心不能想之木偶玩物。恳请江湖上的侠义人士前往除妖吧。
    什么？
    方兰生心中咯噔，衡山深处，那不就是说青玉坛周围有妖孽？这怎可能？
    他慌忙细看，然而羽无双不过一个行路人，只是慈悲为怀想着除妖，具体情况却也知之不详，寥寥数语而已。
    “这张求助帖，若是这名羽无双不张贴，我也是要张榜的。”姑娘幽幽道。
    方兰生怔怔，“你？”
    “……我家爹爹，早前被他一个友人寻去，说是山上有仙人赐药，服用过后身轻体健，益寿延年。这回便是再要上去求药。我爹爹不信这些，可是拗不过友人委托，一并去了衡山深处，便再也没回来。”姑娘面上露出忧伤，“我去爹爹友人的村子找人，人是找到了，可我爹爹已经不会说话，不能思虑。呆呆的可不正是成了木偶样？”
    方兰生心有戚戚，这正是飞来横祸一般。
    “之前也有人揭榜，说要除妖。可都一去不回，”姑娘神色黯然，“我看你不像是走江湖的人，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只是不晓得衡山之上青玉坛，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妖物又该是何等强大？”说着，眼眶便红了，转过脸去擦了擦泪，“罢了，让你看笑话了。你要想试试身手，下面那些百姓委托较为适宜。”
    方兰生望这姑娘转身离去的背影，又仔仔细细看了羽无双的告示，心中已有了计较。
    夜，晋磊果现出形迹。
    方兰生一见他出来，便冲过去，“你可算来了。”
    晋磊不由笑，放软了声音，“你这般思念我？”
    方兰生心里有事，只当没听见，“石头，我们去除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