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是个复仇的棋子。
    我与你，何来恩爱？
    熟悉的嗓音，却说出陌生的句子。残酷而剧痛。
    叶沉香心如刀绞，被欺骗被利用的爱恋，到了如今摊开来，竟像是个笑话。
    “晋郎，晋郎！”叶沉香一声一声唤道，声声凄烈，怒指着晋磊，“你好狠的心！”
    晋磊冷冷一笑，“比不上你爹心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师父虽有祖传的武功秘籍，却根本不算江湖中人，他不会武技，只修了些延年益寿的道法，我师母更是手无寸铁的妇人，你爹又何曾有怜悯之心！”
    晋磊严厉怨愤，期步上前，逼人的气势震慑得叶沉香不由后退，“你……！”
    晋磊双瞳之中，只剩下冷然，“苍天有眼！明年此时便是你叶家满门祭日！”言毕，百胜刀刀光流转，便要冲着叶沉香挥下。
    “晋磊住手——！”叶问闲从旁边冲出，大声喝止。
    这一瞬，叶沉香鼻头酸涩，哽咽的唤道，“爹！”
    晋磊讥讽一笑，刀势转换，并不急着下刀。
    叶问闲心知此次怕是逃不过了，只是唯独……“无论你我之间有何仇怨，皆与小女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晋磊唇角嘲讽明显，冷冷笑出，“那又如何？”
    百胜刀扬起，刺入，抽出，毫不犹豫。
    叶沉香只觉得胸口一凉，脚下发软，顺着晋磊抽开了百胜刀，跪倒在地。
    鲜血像爆开的花朵，绽放在叶沉香胸口。
    叶问闲睚眦欲裂，声嘶力竭，“你这畜生！！畜生！！”
    叶沉香怔怔的，还未反应过来，手颤抖着摸了摸湿透了的衣襟，掌心之中嫣红刺目无比。她只能望着晋磊，哀怨切切，“晋郎……我、我那么……那么喜欢你……”
    初见时候明澈孩子气的眼神，在清雨中同撑纸伞从桐树地下走过，流水潺潺小桥边上相拥倾诉衷肠，秋风白雪之中应承的婚约。
    过往种种此时走马观花一般浮现眼前。
    原来那些温柔，那些恩爱，竟都只是做戏么？
    “晋郎……你太狠心……我……”
    浑身发冷，口中鲜血涌出，叶沉香满腔满怀的爱恋，在这一瞬彻底化作了怨恨。
    “我就算做鬼……做鬼都……”
    没说完的话，随着倒地的少女冰冷下去的身体，再无人能听见了。
    鲜血从叶沉香身体下流出，在地面染出一朵红艳极致的花。
    叶问闲心如刀割，仰天大吼，“沉香对你痴心一片！畜生你竟下得了手！！”
    晋磊注视沉香尸身，眼中竟当真没有半分波动，语气平淡如水，“若非如此，又怎能令你痛不欲生？叶大庄主铁石心肠，当初为了几句心法便杀人不眨眼，举手灭贺家满门！”他的眼冷厉，他的眉锐锋，“如果随便杀几个人摆在庄主面前，庄主怕是看都懒得看一眼，不得已只好委屈了叶家老老少少！”
    “贺家？！”叶问闲本笃定的模样有了动摇，“你是贺凛什么人？！”
    晋磊似笑非笑，“贺先生乃是晋磊义父，一生中最尊敬之人！”
    “好、好！”叶问闲露出原来如此的明悟，连声道好，“料不到贺家有你这般出息的养子！今日老夫便杀了你这畜生祭我妻女！”
    他用毕生对敌经验，对晋磊挥出了力道极为霸道的一掌！
    晋磊扬起了手中百胜刀，“叶大庄主，是我送你最后一程！叶夫人和叶沉香，莫要让她们黄泉路上太孤单！”
    =====
    火光照耀了四方。
    雕梁画柱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凄惨的悲鸣。
    晋磊提着百胜刀踏出自闲山庄，冲着在山庄门口等候了一会的人行礼，“叫杜大哥久等了。”
    被晋磊唤作杜大哥的人，粗犷豪气，裂开嘴笑了笑，“晋兄弟说哪里话，你让我们恒宇山寨发了自闲山庄这一笔财，便是让大哥再等你几个时辰，也是没关系的。”
    若是叶沉香还能见到人世，必要为这人吃惊。这人正是叶沉香比武招亲擂台上力战了众人最后自愿败给了晋磊的杜山，传闻里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恒宇山寨里头的人。
    晋磊，与杜山，又怎会走到一块？怎会纠结恒宇山寨的恶徒来灭了自闲山庄？
    晋磊只是掀起薄唇，略微露出个浅薄的几乎看不见的笑，转身拎起在杜山脚下傻傻望着自闲山庄的惨状的人，轻声说话，“道长，听闻你法力高强。你制作的灵水，驱灵效果很强，对么？”
    道长瑟瑟发抖，“不……我……”
    “道长不用自谦。现下在下还有事需要道长你的法力。”晋磊毫不在意道长惊恐的快要昏迷过去的样子，拖着他走近了山庄门口。
    “道长，现在用你的法力，把这个山庄封闭起来。要让里面游荡的魂灵，永生永世只能困守此地，绝无超脱之可能。让他们只能在这个火焰熊熊燃烧的地方，痛苦的嘶叫悲泣，却永远无法给人听到。”
    晋磊的声音并不如何低沉，然而道长却惊惧万分的瞪大了双眼，胡子颤抖不已。这样的话，简直是从地狱里头跑出来的恶鬼才会有的可怕残酷的想法！
    晋磊又道，“道长，依我之言好好做。许我还能让道长你一条生路。”
    为了活命，即便是恶鬼的命令又怎样？
    晋磊漠然望着道长颤抖然而快速的布下了困灵阵。
    杜山在旁瞧得有趣，“晋兄弟，你这心思可真够歹毒的。我就喜欢你这种面上看着无害，骨子里头狠起来不像个人的人。现在你仇也报了，往后不如跟着我混如何？”
    晋磊只是看着道长的动作，淡淡的，“杜大哥这话矛盾。既然我狠起来不像个人，又怎么会是个人。大哥的地方，我怕是没那个福气去了。”
    杜山也不勉强，仍旧笑得开心，“晋兄弟你就别笑话我这没读过书的粗人了。这家人看上了你，也是他们没眼力，可怜啊可怜。”
    晋磊目光灼灼，“以我而言，却是他们咎由自取。”
    过了许久，那道长面色惨白惨白的来回复，困灵阵已然布好。不只是这地上的魂灵，今天在此死去的人，也绝不要想能踏出这山庄一步。
    困灵阵消耗巨大，又是这样恶毒的法术，道长的灵力耗损的七七八八，只是站着便已经是勉强。
    晋磊点点头，“如此，多谢道长了。”话说完，百胜刀干净利落的取走了道长的性命。
    我怎可能放你活着……若非你的灵水……
    “啪——”
    火把丢在早就洒了油铺好的稻草上，很快点燃了一片火海。
    晋磊目不转睛盯着在火焰中渐渐化作飞烟尘埃的自闲山庄，冷冷笑。
    摇曳摆动的火光映在晋磊漆黑的双瞳里，竟是慑人的光彩。
    是时候走了。
    晋磊转身，毫无留恋。
    他的黑色衣摆，他的墨黑发梢，他的夜黑发带，被热风带起舞动。
    而他身后，自闲山庄的飞烟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最后都消失不见了。
    =======
    竹林小筑。
    清幽寂寥。
    能听见冷泉水在竹林里面，隔着与人不远的距离潺潺的流动响着。
    晋磊的面前是一座新坟，上头刻着的名字，分明是贺文君。
    他的目光凝注，脑中却不其然想着上一回与贺文君见面时候的事情。
    贺文君走在他身后，凄婉劝慰，“师兄……你当真不能放下仇恨？为了报仇，什么都做。。。。。。竟去欺骗女儿家的感情……”
    同为女子，她自然晓得被心上人欺骗利用个，该是何等的绝望痛苦。
    晋磊转身，颜色微怒，“叶问闲残杀师父、师娘，自然要他血债血偿！杀他一人不难，但如何消我心头之恨！我定要让他尝尽痛苦而死！”
    贺文君急道，“师兄，爹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想看到你变成这样的人！”
    “文君，”晋磊回身，深深望着贺文君，“如今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我没有回头路。”
    “：怎么会迟？只要你愿意——”
    晋磊打断她，“够了！这些事情你不用管，好好养病才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贺文君心中痛苦难言，“师兄……”她垂首，“当初说过的话……可还记得吗？”
    晋磊握拳，“记得，到死都不会忘掉。进屋去吧，外面起风了。”
    贺文君再无话可说，颜色悲伤望着晋磊，转身进了屋子。
    听闻贺文君脚步消失，晋磊这才面朝贺文君的竹屋，低语，“我又何尝想要如此？”他自嘲一笑，巨大的疲倦与厌弃涌上心头，“若连你都——连你都厌恶于我，活着又有何用？”
    他双目失神，缓缓举起了腰间的百胜刀。
    “晋磊！”
    晋磊一震，猛然回神，看了看自己的举动，刚才。……为何会取出百胜刀……
    方兰生忧心不已，“臭石头，你最近很不正常啊。到底怎么了？”
    晋磊揉着眉心，“我不知道……”
    “是不是太累了？太累的话，你就休息几天吧。”方兰生挠挠头，“你反正还有我在呢。我给你吃好喝好，保证把你的身体照顾得比你自己还好。“
    晋磊忍不住笑，反正还有方兰生在。
    没错。
    然而如今回想，晋磊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