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七章:满园春色尽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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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历经夏秋,又过严冬。荒芜的园子,也渐渐有了生气。
自萧隐带季子淮离开后,红艳便长期留在茶馆,不时往返于郦城之间,这山庄一时变得清冷无比。
然而沈静攸和林玉轩两人却闲不下来。
夏末,将成熟的果子分类整理,好的拿去卖,不好的,埋到树下,化作肥料。
深秋,打理落叶,修剪残枝,除去杂草,为了来年更好的丰收。
腊冬,瑞雪漫天,天地苍茫,总算等来难得偷闲的好时光。
站在柔软雪地,丝丝凉气顺着脚跟蔓延,拢了拢身上的绒毛披风,深深呼气着带着冷冽的清新空气,清醒着冬日懒散的神智。
雪花零星飘落,抬手接住,晶莹剔透,不消片刻,便化作滴滴水珠,从指间溜走。
“咳……咳咳……”轻咳出声,长年畏寒的躯体抵不住寒气刺激,震动着胸腔,咳得生疼。
宽厚的大掌覆在身后,暖流入体,顿感轻松。温暖的怀抱,让人安心,稍稍向后靠去。
“玉轩,这天气,你该注意点身体。落了病根就不好了。”
“在屋内闷了许久,总该出来透透气的。”林玉轩温和而笑,注视着挂满雪霜的枝叶。荔枝是喜好温热湿润的气候,刚开始种植的时候的确费了好番功夫,如今,这一棵棵繁茂的果树,也学会了抵御轻微的严寒。
沈静攸无奈摇头,摸出药丸,放到玉轩手中,“这次萧隐走得赶,没来得急给你调理一下,这药也剩了不多,长期下去,总不是办法。”
接过药丸服下,入口即化,热气上喉,感觉浑身的冷意都驱散不少,“不如,我们去郦城逛逛?顺便看看红颜和芷兰。”
“好。”
稍作打理,两人牵了快马离了山庄。回首而望,无人的山庄只觉寂寥,想起往日喧闹,心底留下深深遗憾,细想之下,不是长久之计。叹气,虽然这里可以说是对过去的留恋,然这偌大的庄园,这般荒芜,却是毫无意义。再说,不管怎么维持,往日时光都不会复返。
山庄与茶馆相距不远,大约日余路程。
“呦?你们怎么来了?”
冬日茶馆过客稀少,红艳一身蓝衣坐在窗边逗着已满一岁的孩子,学会爬的小婴儿总是闲不下来,一会坐一会趴着,小嘴咂巴,念念有词,却是发音不正。刚一抬首,就见疾驰而来的两人,大感意外。
见红艳恢复昔日性情,心底释然。转头遥遥望向不远处的矮破,耀目的红衣倾覆孤坟之上,坟边竟然开满了红色的花,在这冬季雪中,异常显眼。“那花……”林玉轩疑惑,“可是彼岸花?”
“玉轩怎知?”红艳笑得畅快,即使蓝衣不如红衣耀眼,依旧挡不住他那天生的风骨。脸上的银面也早已取下,覆盖近四分之一脸庞的刺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相较之前,显得淡了许多。只是细看之下,便会发觉那皮肤的状况,不似常人肌肤润泽,显得有些褶皱。
“曾在书上见过。这花,可不好养。你……又何苦?”彼岸花,终年不败,花开无叶,花汁带毒,红艳夺目,吸食人血而生,常长于坟旁,有传说,可为人引路,到达极乐彼岸。又见他脸部变化,叹息。
“凡事都会有代价嘛,能去掉这惹人厌的刺青,掉层皮都不算什么了。”红艳察觉到玉轩的注视,微笑解释。后又遥望那矮破娇艳的花朵,笑得张扬:“小三生前的遗憾,就让我弥补了吧。”不能随你而去,那么就让红衣相伴,彼岸花为你引路,红艳不穿红衣,就不是以前的红艳了。
沈静攸听着他俩的谈话,逗着孩子,将她高高举起,惹得小人儿嘎嘎大笑,嘴边咂巴着沫沫,吐着不清的音节,“pa,pa。”沈静攸失笑,质疑红艳:“他在说什么?”
“我哪知道?才这么点大的毛娃娃。”红艳撇嘴,不屑。
林玉轩温和地接过孩子,轻声哄道:“芷兰乖~要好好学说话哦!”
小小婴儿仿佛听得懂一般,小鼻子动动,蹭了蹭林玉轩,湿润的小嘴扁了扁,发出洪亮清晰的一声,“娘……”一时三人无语。
红艳立马将孩子抱回,不爽,“芷兰之我的,你们可别抢。”离了玉轩的小娃,竟然哇哇大哭起来,小手小脚还有力地乱踹。
林玉轩刚想安慰,沈静攸挑眉,直接点了小娃的睡穴,顿时,安静了。
“你……”红艳和林玉轩无语。沈静攸很自然地拉着林玉轩,霸道而自信,“我看她不爽,你是我的。”
“她还是个孩子唉。”林玉轩扶额。
“那也不行。”沈静攸霸道,不容拒绝。
“碰!”红艳甩门进去,里门传来怒吼,“你们两个以后别来找我了,特别是在芷兰懂事之前!”
两人愣在门外,默默对望,良久。沈静攸冷哼一声,直接拉了林玉轩走人,往南绕道赶往郦城。此处离郦城最近的本是水路,然而冬季大雪封河,无船可渡,好在常年有商队往返郦城,倒也另辟一条商道,走起来,也算顺当。
斜阳余辉,打在身侧,拖出长长的影子。
郦城经历一番修整,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城门人流不息,多是附近县镇上来交换商品衣食的。顺着人流入城,许久未入过郦城,再见只觉恍若隔世,令人感叹不已。
喧闹的市集,欢声笑语,与山庄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沈静攸二话不说,对这些表面繁荣,丝毫入不得眼,拉着林玉轩穿梭人海之中,寻至医馆,大步踏入。相比门外热闹,医馆就显得安静许多,偶尔有人抓几幅药,病人们都耐心地等待着就诊。
跑堂伙计极会看人,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好惹,立即笑脸相迎,“公子是抓药还是看病?”
“这里最好的大夫在哪?”沈静攸审视一番,便觉此处平凡,不禁皱眉。
“这……”伙计为难。
扯了扯沈静攸衣摆,林玉轩温和而道:“无妨,帮我按方子抓这副药即可。”说着,把萧隐之前留下的药方递了过去。却不想伙计看过药方,手忙脚乱地跑到内屋,悉悉索索半响,随后带了个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的人出来,态度恭敬。
“这方子是谁在吃?”那人看着方子,眉头紧皱。
林玉轩刚想开口,沈静攸抢先一步,“是我。”信不过这人,想要试试他的医术。
一把抓过沈静攸的手腕,疑惑,再看看一旁的林玉轩,当即抓起手把脉,肯定道:“是你。”
沈静攸这才抽回手,带林玉轩随他入内。
“这药是好药,可服药的人却是承受不起的。这位公子常年体弱,一直靠此药维持,由此可见,这开药的人也不一般。”细细把脉:“然而,凡事过犹不及,以公子现在的状况,不宜再服此药,应当以调理为重。”
隧写下一幅药方,交于伙计去抓,“公子这病,本不算病,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却也给身体造成极大的不便。想要根治,恐怕有些难度,但可长期维持现状,不至于加重。”沉默片刻,接过伙计抓来的药,道:“公子按计量服用,每隔月余便来此找我,在下帮你调理即可。”
林玉轩微笑,朝他行礼,“多谢。”
沈静攸拎起药,留下碎银,离去。
刚出医馆大门,林玉轩就被一个半大的孩子撞到,稳住了身形,扶起倒地的孩子,看他满脸泪水,神情慌张,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头一次被陌生的人关心,衣着破旧的孩子满心的委屈尽发,哇地大哭起来:“我……我母亲病重……没钱看病,可是……那明明只是风寒……却被说成肺痨……”
“别急。”林玉轩安抚地拍拍孩子的头,转身就见含笑站在一旁的那人,尴尬,“那个,可否请您跑一趟?诊金我们会付的。”
“在下姓妙,字淮安”那年轻男子不甚在意走在前面,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母亲。”
孩子感激不已,沈静攸与林玉轩尾随。一路上,听他介绍这郦城的一些人情世故。
“看你们面生,心地倒是不坏,郦城刚经历过一场劫难,也算喘过一口气。”眉宇间带着忧伤:“可这百姓日子从未好过,别看市集繁华,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为生计发愁。”
林玉轩听着,默默计量着。盘算着从燕岭带回的钱财,加上自己家本来藏有的一些,能做些什么事,也不至于空摆一旁。
期间,穿过城边破败的矮房,光线昏暗,却听得儿童朗朗书声,不禁感叹。
“夜幕将至,这般读书,岂不要伤了眼神?”
“白日,这些孩子都要帮着生计,家中无钱供他们读书,能这般,已然不易。”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间简陋到无法想象的土房,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床和简单的摆设之外,就只有破败的屋顶,残旧的用具。
重重的咳嗽从内屋传出,孩子连忙跑去,边跑边喊:“娘亲!大夫来了,大夫来了!”那欢喜的表情,看得人揪心。嘶哑的女性声音传出:“咳……胡说什么……咳,我们哪来的钱请大夫?”
林玉轩忍不住跟了进去,就见已面容灰白的妇人无力地躺在床上,当即泪湿润了眼眸,被沈静攸拉至一旁:“别担心,这里教给妙医师就好。”
“恩。”闷闷埋首进沈静攸怀中,淡淡叙说:“我们把庄园利用起来吧。”
沈静攸低头看他,不解,却又包容,“玉轩有什么想法?”
“这么大的庄园,就我们两人,太冷清,放着也是闲置。看今年的果树状态,明年估计收成不错,我们俩也忙不过来。”抬头,似在征集意见,“我们在城里招聘些家丁来打下手,腾出一排房子给他们。剩下的,我想办个医馆和私塾。”
“这想法挺好啊。”看完病出来的妙淮安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道:“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也不多了。不过这个医馆的经济来源很重要,如果收钱,那很多人要看不起病,不收钱,自己要贴上许多的。”
“这个?”林玉轩思来想去,不能光靠固有的钱,不然迟早会用光,说道经济来源,就想起季子淮和红艳,好像在郦城都有自己的产业。当即道:“妙公子可知道季家的产业?不妨跟他们谈谈,我们可以双方可以互相提供需要的东西。”
“如此,甚好。”
见母亲气色转好,孩子千谢万谢,只差没磕头了。
三人见此,微微一笑,不做言语,起身离去。夜色朦胧,微弱的星光照不亮道路,脚下凹凸不平,行走缓慢。
“天色已晚,二位不妨到我医馆暂住。”
“好。”
几日相处下来,三人也算成了朋友,拜访季家的事异常顺利,得到了支持,很多事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林玉轩感慨,原来这柳家的令牌那么好用。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忙碌。林玉轩在妙淮安的药铺学习账目,沈静攸不愿白拿好处,决定与季家合作,另开个商行,后得知林家相关产业些许还在,便经得玉轩同意,直接接手。
妙淮安近日则开始四处奔波,了解相关事宜,帮他们征集人手。一时之间,又掀起郦城一次狂热,曾一度占据郦城半块市场的林家又重新回来了,而且这次是那传得沸沸扬扬的少爷亲自上阵,听闻人还不错,要开慈善医馆和私塾,还要找家丁,百姓们只觉得,这真是大块人心啊。
前期准备就绪,再回山庄,已是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
满园的春色,暖人心扉。荔枝树上,开满了串串花朵,又要开始打理这园子了,这承载了一年一年风雪的果树,也在慢慢成长起来。
看着树枝上不时出现的鸟儿,笑得开怀。一切转好,连你们也回来了呢。
严冬已过春花暖,黑夜将尽黎明至。只要向前走,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