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二章:身心俱伤人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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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岭山脉,柳家旧址,密室之中,四人相视,各怀心事。
“你们这都是惹的什么事?!我不过放松几天,山上就乱作一团?”柳岩飞在密室中来回走动,眉头紧皱,显得异常烦躁。前些日子总觉得精神不济,难得近日稍有缓解,却不想这事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出。自己身为这柳家家主之子,好不容易探得柳家之密,联络了朝中残留余党,意图换取富贵荣华。可如今,一切已成泡影。
撇了眼趴在一旁,这室内唯一简陋床上的林玉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眯起眼,捏起林玉轩下颚,那双曾经美丽的眼睛,毫无生气,空洞无神。短发凌乱,面容微微泛白,整个人带着一股浓烈的忧伤,身上倒是没有太多伤口,想来也是顾及自己面子,手下留情了。
数日前,陶冶向自己汇报相关事宜时,自己还半信半疑,可真寻了去,见到此番情景,不由得深信许多。得知真相,更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仿佛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柳家传家令牌果然在你手中?”阴沉问道。
无神的眼眸闪了闪,恢复空寂,林玉轩抿了抿唇,许久,才发出略带嘶哑的声音:“咳咳……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狠狠咳了数声,胸腔震痛,嘴角滑落血迹。
柳岩飞将人甩开,心中不知作何感想。这人,从小就是在大家的呵护下长大,相聚甚少,却也觉得他出尘不染,然而,终归是逃不过,命运弄人。
一掌将单武打倒在地,伤势不重,只是威慑。
“三弟!我不是告诉过你,玉轩不是你能碰的么?你把人给弄成这样,是何用意?”怒目而瞪,“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习惯,后山那个红艳也是难得的美人,还不够你折腾么?”
“我又没把他怎样!”单武撇头,原本想说是陶冶把人送来时下了药,想想说了也是无益。
“还说没怎样?”柳岩飞指着玉轩,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像是没事的人么?!”
“一时没注意。”单武瘪嘴,揉揉头发,“我会负责的。”
“负责?哼。笑话。”眼中满是不屑,“现在沈静攸都杀到山脚了,你看看他能放得过你不。我不让你碰玉轩,也是为了你好,结果……不说也罢。”柳岩飞甩袖,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噙着微笑站在一旁的陶冶,淡淡道:“二弟,如今还需要你带人阻截沈静攸,我随后就到。”
“好。”陶冶转身离去,眼神中的冷笑,并未让人看见。离了密室,简单下达命令,自己却是走了相反的方向。
陶冶离去后,林玉轩方才恢复了些许精神,眼神慢慢有了焦距,无力地撑起上身,靠在床边,“柳哥……咳……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陶总管……咳,是帝王的人……”身体支撑不了太久,讲着讲着,人就犯困,在两人惊讶的神色中,强撑着道:“请……放了我父母……”随后,喘着气,大口呼吸,慢慢闭上眼,没了动静。
“喂!你醒醒。”比起柳岩飞,单武表现得更为紧张,不顾伤痛,扑到床边,轻拍林玉轩脸颊,鼻尖呼吸微弱,人还活着,微微松了口气。
木然地看着焦急的单武,柳岩飞转身而出,“不论你对玉轩抱有什么样的心思,他都不会是你的。我要去处理后续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哦。”淡淡回应。懒得过问。一门心思全在眼前的人身上,理不清自己到底是何想法,然而,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后悔莫及。
“轩儿……我后悔了。”单武张了几次嘴,最终唤了一声林玉轩的名字。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将人温柔抱在怀里,掌心贴在背后,传入内力。那日,得到美人,酒醉心喜,未能控制,却是留下了无法抹灭的伤痛。林玉轩醒来不言不语,不食不喝,连带着自己都觉得心疼。
直道刚才,才知道,原来这一切,不过陶冶计谋。
萧隐带着万余铁骑,一路南下,沿途征粮,都未敢耽搁太久,途经冷清茶馆,意外见到独坐窗边的红艳。铁骑占满官道,挑目望去,威武顿现。好在这个时节,郦城混乱,也没什么人在往来此地。萧隐未曾见过红艳面貌,然那耀眼红衣,便是想忽略都不成的。下马而去。
“红艳,上次一别,怕是将近八年了吧。”
抬眼,审视片刻,两个身影在脑海中慢慢重叠,轻佻而笑,“呦,我道是谁,这不是子淮整天粘着的人么。”在他身后四周扫过,疑惑:“怎么,刚从北地回来?子淮竟然没在你身边?奇哉,怪哉。”
皱眉,“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你怎么跑这来了?”
“怎么?不可以么?”把玩着胸前发丝,噙笑道:“你站的这处,可是我的地方呢。”
打量四周,“安小三呢?”
掩盖落寞神色,淡淡道:“也许过他自己的日子去了吧。”心绪不佳,伤口隐隐泛疼。
这些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萧隐眼睛,不顾他人作何感想,一把抓起红艳,进了茶馆屋内,“你们在外面守着,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隧关门。
“噗。这萧监军,也有不冷静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毕竟那也是个美人吧。”两人嬉笑之余,严格地下达了命令。
大家熟络后,萧隐与铁骑的兄弟们也经常没大没小起来,都是一帮在外的汉子,自然投机。当然,执行命令的时候,大家可是丝毫不敢怠慢。至少,萧隐懂医,救过不少人性命。搞得这帮征战沙场的铁血男儿,除了佩服沈静攸之外,就是打心眼里感激这位御赐的萧监军了。
至那日放沈静攸离去,季子淮对柳日的不满情绪大升,一直耿耿于怀。
“我说,你那天明明可以阻止他的。”
柳日微笑,“这话,季少主已经在我耳边说了不下十遍了。”
随行众人心中好笑,全都佯装不见,默不作声,各做各事。
“所以啊,你都不给我讲清楚。”季子淮觉得,碰上柳日,再好的性子都磨没了。突然觉得,好想念萧木头,就算再怎么木,也是老实啊。
无奈,柳日望着远方,淡淡问:“你说,心不在此,强留何用?”驱马向前,“如果阻止,若是留下遗憾,悔恨终生。”回头一笑,“这点,季少主应该比我能明白的。”
“哼。”季子淮扭头,摸摸腰间软鞭,自从把扇子送了萧隐,便养成了这个习惯。
“据消息,九王已经杀上燕岭。”柳日停马,似笑非笑地注视季子淮的表情,缓缓开口:“萧隐的孩子,前几个月生下来了,是个女儿。”
身形一僵,故作镇定,“是么。”终归还是各归各路么?
柳日心底好笑,表面不现,“其实……”话还没讲完,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大军让人意外,马蹄震天,铁甲在阳光下泛起冷冽寒光。这难道是……还未细想,只见季子淮已经率先冲了过去。无奈带着众人跟上。
任何话都是多余,所有的准备,在将要见到心里之人的瞬间,尽数瓦解,只想赶快去到他的身边。季子淮驾马飞奔,心底苦笑,萧隐啊萧隐,你要怎么补偿我才是?
陌生人影飞奔而来,一行七人,衣着普通,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季子淮不顾许多,直冲腹地,打乱了队形,惊扰了骏马。留下柳日几人无语地收尾。
“来者何人?!”
将至茶馆,被两人挡住,季子淮不爽,拉着马在原地打转。
“你们的统领是谁?”既然沈静攸上了燕岭,这大军的统领是谁?刚刚一时心喜,竟忘了细想,这只目测万余人的大军是由何人带领。
两人拔剑,怒目而视,“嚣张草民,休得在此放肆。”
连日来的不满情绪上升到定点,季子淮再也无法镇定,管他去呢,于是大吼:“萧隐!你要是在,就给我出来。”
两人无语,好像到了这郦城境地,这萧监军的熟人貌似就越来越多了。无奈收剑。
不多会,萧隐揉着额头推门而出,“子淮,你非要搞那么大动静么?”衣衫有些不整,满身汗迹,带着浓浓的药味,神情之间,尽是疲惫。
没有看见自己的折扇,季子淮忍下失落,随意而问:“我送你的折扇呢。”
萧隐无奈,笑弯了眼,从怀中取出陪伴自己大半年的折扇,“好着呢。你要拿回去么?”经过这些日子与一帮热血将士们的相处,萧隐慢慢退去了冷淡性格,变得少许有些人情味了。就连笑意也与往日不同,一种温和的感觉由内而发。
这人,真是的。看到愣在原地的季子淮,萧隐觉得什么疲惫都消失了。以前还不觉得什么,倒是成亲后,又历经这许多,就感觉,身边有这么个朋友,当真很好。想起自己已成亲的妻子,算算日子,孩子也早该出生,也快半岁了吧?
想到妻子孩子,满目柔和,却也带有不为人知的感慨。自己欠玉晓良多,两小无猜的情分,经历岁月,逐渐变为亲情,不知是否会耽搁她的终身幸福。如今,说什么也都没用。
用折扇轻敲季子淮额头,好笑:“子淮,怎么许久不见,都变呆了。”
呐呐开口,这才从刺激中回过神,那眼中的温柔不是给自己的呢。“你是萧隐么?”
萧隐气极,冷哼,“不是!”准备转身。此番动作,看在平时的部下眼里,完全大跌眼镜。一个个都在一旁看着好戏,同时心底惊讶,原来冷面监军也会开玩笑?
闻言,季子淮笑了,是了,这才是萧隐没错。心底那化不开的感情溢出,拳头紧了又松,似乎下定很大的决心,轻唤:“萧木头。”在萧隐疑惑惊讶之中,扑身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便吻上了那肖想许久的厚实唇瓣。气息交融之间,引诱着他的回应,唇舌交缠。
罢了,我季子淮本来就不是洒落之人,却是更不在意世人眼光。与其忍得如此辛苦,倒不如放手一搏。虽然曾有想法守在他身边一生便好,可是,终归还是做不到,放不下。只是,不想自己后悔。
震惊,奇异,释然,种种情绪在萧隐心中划过,最后化为满心柔情。原来,自己也在期待么?知晓林玉轩与沈静攸的事,对男子之事倒也不是那么反感。如果是子淮,似乎可以接受。回应着,便伸手揽过结实腰身入怀。
四周静寂无声,只听得彼此呼吸。万余人傻眼,连手中佩刀掉落在地,发出声响都没注意。战马稍通人性,鼻尖哼气,轻踩马蹄。红艳倚窗,目中羡慕。
柳日倒是镇定地穿过大军,抱臂轻咳:“两位,注意影响。”
一瞬间,两人分开,尴尬,四周尽是起哄之声。季子淮不满瞪过柳日,柳日微笑不语。
片刻,天空忽闪黑影,柳日轻吹口哨,雏鹰落于臂膀之上。取下信件,细读,表情奇异,交给萧隐。萧隐疑惑,打开,“朝中局势已稳,无需担心。林家小姐安好,准备隐居。其女萧芷兰,不日便送回。日前护送红艳离去,意外从沈静攸处得知安小三身死,葬于矮破。现,于燕岭山脉遇敌阻截,少主还未寻得,以求支援。辰。”
沉默。还是沉默。
“传令,让铁骑分小队,封锁整个燕岭山脉,一旦发现异样,立即信号联系。”萧隐思索片刻,沉着下令。万余铁骑很快有顺序地散开,直奔目标。马蹄扬起阵阵尘沙,大地都为之震撼。
“你们熟悉那里的布局么?”季子淮转头问柳日,柳日微笑摇头。
一抹红影闪过,红艳咋听消息,心神不安,顾不得身上之伤,飞奔矮破而去,只见孤单的新坟,苍劲有力地刻着,安小三之墓。泪划下。仰头,闭目,伤痛无比。
小三,原来,最终,错过的,竟然是我们。
脱下红衣,盖在坟头,轻轻落下一吻。
神情淡漠,对身后赶来众人道:“我知道那里的布局,不过,要先去救柳姨。”
春日寒重,风中带湿,柔和清风,碧草生辉,心中无奈,抹之不去。
【春寒草香万物生,年年去去复又生,物是人非身心伤,若水年华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