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我们的原点 第十四章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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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一看,猎伊正站在我身后好奇地看着我,我惊得退后两步,撞在墙上,“猎,猎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迅速地转头看看这家熟悉的别墅,又飞快地转头看猎伊。这个动作循环重复了十次后,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明明是伊茜的家,猎伊怎么会突然出现……不对,眼前最应该首先担心的是我刚刚那一整套神经质似的动作难道又让这家伙尽收眼底了吗?晕死!上次做恶梦就被他抓个正着,这次怎么又……为什么这小子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我们哥儿俩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缘分”呐?
“请问,你找我有事吗?”猎伊一脸莫名其妙,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
“哥哥,一定是邮递员叔叔!”我低头一看,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儿,这个小女孩儿看起来和小版的美琪长得一模一样。我的天呐!救命呀!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猎伊蹲下身,宠溺地轻轻敲了敲女孩儿的脑壳,笑道,“邮递员叔叔手中一定会拿着包装好的配送物品,琪琪。”
小女孩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顽皮的表情像极了美琪。我半张着嘴,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可舌头却打开了旋儿。
猎伊看着我,觉得莫名其妙。他站起身,凝眉深思。
“哥哥,他好像认识我们!”琪琪道。
“可是我确定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你呢?”
“我以前也没见过他!”琪琪道。
…………
“对,对不起!”我费了半天劲,终于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转身撒腿就跑。跑出几步,又突然转过身,一路疾奔,又一次冲进,又迅速冲出了他们的视野。晕~~~刚刚慌不择路,方向跑反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儿才猛然反应过来:“哥哥,我们不会是遇到变态了吧?”
男子摇摇头,“我看他不像坏人……”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怪。真会有身居两个世界,而且毫无血缘关系却长得那么像的人吗?而且还不只一个~~~我现在已经有点眼冒金星了,刚刚那一顿疯跑过后,现在停下来了,身体好像还处在无氧呼吸的状态。难道说天界的美琪他们在人间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这怎么可能?越想越离谱啊!不过,回头想想,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脸,却带着那么陌生的表情注视着我,真让人忍不住感到寂寞。更让我感到寂寞的是,他们既然并不认识我,就代表着他们并不是我认识的人,也就是说……伊茜她,真的不在了……
既然伊茜不在了,那就说明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眼前看到的这些熟悉的面孔,都和我形同路人。难道说他们真的只是长得像我认识的人吗?想来长得像也确实说明不了什么,每个人脸上就那么大地方,五官的长相也就有限几种,随意地排列组合,也能出现相似的几率,可是连同身高都一模一样,这也太巧,太邪,太不像话了吧?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脑子开始转筋了……
想了一路,最终得出的结果只能是我最不愿意接受的。之前的经历绝不会是梦。那样清晰地铭刻心间的痛,怎么可能会是梦?!况且伊茜家的房子还在,却成了陌生人的家,那就证明她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那场令人无比心痛的战斗真实地存在过,而眼前看到的那些看似熟悉的人也只有外形是我真正熟悉的,而他们的内中却完全是让我陌生的。曾几何时,一起经历风风雨雨,一起面对艰险并肩作战,而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被投送回了这个世界。这个从未在我记忆之中消失,感觉上却突然变得那么陌生的世界。想来,这世上最让人痛苦的应该就是记忆。如果没有记忆,心中就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反差,也不会如此失落和寂寞了。
伊茜,那个傻丫头,她真的为我付出了一切,然后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我而去!伊茜,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获得幸福了吗?没有你我的生命又算什么呢?难道我的生活又将再次被埋没到从前那暗无天日的书山题海之中吗?
…………只有这样了,只有这样才是我唯一的出路和解脱!伊茜,除了你,我的心中早已容不下任何人,没有你,每一次机械的心跳似乎都显得多余了。记得刚到神域的时候,我是多么期盼能回来,就是因为这里有你,这里有我心灵的家园。面对前途的艰险和曲折,我毫不退缩,勇往直前。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为了你我不能害怕,为了你我必须坚强!而当我知道那里才是你的原点的时候,更加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战斗中,誓死要守住这块让你即使身在人间,依然魂牵梦萦的家园。却想不到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尽管早知道世间事并不全尽如人意,可是这样的安排难道不显得太过分了吗?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明明最最珍惜的她,就这样生生从我身边夺走!…………
这今后漫漫人生要如何消磨,被深沉的思念淹没的生命要如何继续?抬起头,我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没有你,我的人生还将如何续写?心脏和脉搏的每一次跳动还有什么意义?汪凯文这个大活人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然而,这条命曾被伊茜拼尽全力保护着,我不能辜负了她的心意。我要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勇敢地扛起一切,加上伊茜的份,好好活下去。我还记得保罗说过,逝去的人会在自己的内中获得新的生命!活着的人们,朗欣、保罗他们都在努力,凭什么只有我例外呢?我就那么软弱吗?
然而,虽说如此,内心为什么仍忍不住一阵阵疼痛?因为我再也看不到那张顽皮的笑脸,再也听不到她动听的声音,伊茜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却在我心中留下了一段幽香四溢的不治之伤。什么叫别时容易见时难,什么叫不思量自难忘,什么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我现在深深地体会到了。再也不会面对古诗解析的题无话可说,再也不会抱怨古人没事写诗给后人平添负担。伊人已逝,而留下的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痛苦郁结于胸却是如此刻骨铭心,又如此无可奈何……这份伤痛要如何解释,这份离愁要如何排解……哀痛的心已经穿越回了几万年前的时空,跨入亘古蛮荒的时代,变得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但愿这颗麻木的心从此告别人类所有的文明,但愿这颗愚钝的心再也不懂世间的人情冷暖,但愿它能够陪她一起在永恒的冬夜中长眠不醒……
伊茜,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就能恢复成你想要的样子!一定!一切都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似乎一夜之间所有珍贵的感情都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一丝灰都不剩。纵然我不想再逃避,纵然我已下定决心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扛起这份痛苦;怎奈痛苦一层一层地叠加,即便我的心变成坚不可摧的千年寒冰,也再难以承受最珍爱的人离我而去啊……伊茜,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一定就能找回那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
(注)选自北宋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