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过前院，入书房不过片刻的脚程，哮天犬就一直在她身边蹭啊蹭，闻阿闻的，终于寸心忍无可忍，手指挽了个花，略微一扬，哮天犬便分不出气味，怏怏离去，她本不喜欢这些小手段，只是却也没法子，万一让眼前这个司法天神看出几分端倪。
    敖寸心，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活了？
    进了书房，杨戬转身合上门，宽大袖间一扬，熏香淡淡，分开这五百年里，最初寸心曾无数次幻想再见面的一天，会是什么样的。
    他会不会在新天条出世的时候，驾着云在天的另一方等她，他会不会像她想念他一样想念这她。
    他走的近了，站在她的面前，不过咫尺距离，眉若刀裁，眼眸清澈，骨骼分明，一身蓝色长袍穿在他身上别样的精致，只是神采却不及从前，带着淡淡哀伤。
    在天庭多年，他眼睛里又多了几分世故，也多了几分平和，甚至多了几分疲倦，他早不是灌江口那个目光凌冽的少年了。
    敛袖，抱拳，行礼，她再次弯下腰，如今司法天神真是不知比他高出几个头，而这些年囚禁西海，寸心也是无论如何都早学会了如何低俯。
    该怎么回答，自然是不能说敖玉对东海见死不救的，寸心斟酌良久才说道：“前日东海前来求救，说鲛人作乱，危害四方，敖玉不敢擅自做主，特上天还请司法天神示下。”
    这几句话说的真是要多委婉有多委婉，要多卑微有多卑微，简直到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让人绝对无法拒绝，寸心很是欣赏了自己一番。
    她低着头，看不见杨戬的神情，但他的声音听来却有点沙哑，再不像以前那么清朗舒展，带着说不出的倦意，“敖玉，为何东海不来请援？”
    她说：“回司法天神，只因事出紧急，未及上禀天庭，还望大人体谅臣下一片苦心。”
    杨戬转身，她只能看见他一身藏色衣角，广寒宫中白雪茫茫，寸心刚好站在门口，冷风吹过，幸好神仙并无冷热之感，只是觉得说不出的萧索。
    她叹了口气，听见杨戬不疾不徐的说：“那本君这就上禀凌霄殿，尽快派兵东海。”
    寸心在心里默了一默，这位哥哥，如果要等你上禀天庭，本公主不会自己去啊，还需要到这广寒宫来绕一圈。
    这话自然不敢这么说，寸心细细想了想，才说：“事态紧急，鲛人已经围住东海王宫，怕是来不及等凌霄殿派兵，还请司法天神能随小神走一次。”
    杨戬沉吟片刻，默默转身在书桌后坐下，铺纸，提笔，眉目凝神，隔了片刻，寸心低眉忍不住说：“真君大人莫不是怕鲛人太多，所以不变应战，所以要请示凌霄殿？”
    杨戬笔锋一停，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带出一丝笑意，也不反驳，击掌三下，门开，进来的是哮天犬，杨戬将纸叠好放进信封中，合上，递出，淡淡说：“速回真君神殿，将此信交于梅山老大，令他带一千草头神，即刻出发去东海。”
    哮天犬跪下双手接过信，问：“那主人去哪里？”
    杨戬笔锋一转，将笔尖对着寸心，似笑非笑缓缓说：“本君跟着西海水君先去东海，这水君殿下可是得罪不起。”
    这话带了半分玩笑，寸心听来却是一层冷汗，司法天神的玩笑眼下三界谁受得起。
    哮天犬丝毫不敢耽搁，转身立刻离开书房，杨戬看着寸心，饶有兴趣的问：“殿下现在可满意了。”
    她微笑，理理长发，“小神不敢，还请真君大人领路。”
    出门，三圣母和嫦娥刚好上前来，就站在她的面前，一个温柔，一个淡雅，一个白色纱衣，一个湖蓝长裙，无法形容的美好。
    寸心看着看着不觉有些失神，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当年一心冲动，拉着杨戬要他报恩，他现在会不会和嫦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大概也是恨她的，最后的那些日子里，他是怎样的恨着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当年她不懂，她是他的妻子，他为什么会这么恨她，而现在她大致是明白了，他怎么会不恨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