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破空，他竟相逼至此，莫非以为他不敢吗？
    瞿铭收拢袖中的双手，眼神晦暗莫测，勉强调匀气息，最后还是在邱丹生疏离的神情中破功瓦解，随即拽起他的手腕，摔到前方。
    “砰”的一声，邱丹生整个人跌入床榻上，几乎是一睁开眼睛，眼前瞿铭颀长的身影令狭小的空间一下子紧窒起来。
    “你对他果然用心，可不知当他知晓你的良苦用心，是否会应承你的情意？”一脚踩着地面，一脚撑着床榻边沿，瞿铭睨着底下的邱丹生，似笑非笑。
    谁料邱丹生陡然侧开头，大笑出声，直至瞿铭要他停下，他抑制不住地仰起头，肩膀微微颤动，眼角因遽然大笑生了泪珠，“瞿铭，这是我此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我对他从来无关情爱二字，何况……邱丹生虽受尽污言秽语，不至于真应了人言……”话说到这，他突然顿了顿，冷若冰霜地接道：“人尽可夫！”
    他自问，旁人所做之事，他何时不做到更好，受尽凌辱怠慢，就因他一介白丁，好生欺负。
    瞿铭一时负气，不料他会动了真气，讪讪地道：“你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难听？众人皆言我以琴挑情，然我现今十指尽毁，在他人眼中是咎由自取，实在大快人心。”单手撑着被面，邱丹生的脸上愈发的冷清，愠道：“我有今日，全拜你所赐，没齿难忘！”
    面对邱丹生的控诉，瞿铭无法据以力争。对于他人，他有一百种法子可以让对方乖乖从命，偏偏邱丹生，他舍不得，每回想要彻底的切断他所有的退路，总会下意识的阻止自己，不忍如此待他。
    “世人惯会栽赃陷害，无一例外。”如在书院内时，一些出身寒微而才姿卓越的贡生，免不了被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排挤欺压，他们想要出头，除非依附其中一人，可终究失了气节。
    邱丹生勾了勾唇角，若说他在笑，不由说是在嘲讽。
    在榻上坐下，瞿铭看着邱丹生阴晴不定的脸庞，本是心思敏锐的人，怎会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他拉下邱丹生的颈子，强迫他双眼与自己对视，“如果我说，再也不会算计你，你能否心中有我？”
    面对瞿铭难得的示弱，邱丹生先是诧异，神态上不自知的有些微妙的改变，“你……”顿了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敢回我？也许我该庆幸你好歹会迟疑。”他微微叹息，不忍责怪。他从不讳言邱丹生对于自己的重要性，更不在乎是否要他先示弱，只因在他的心中，有值得二字。
    狂风阵阵卷席帐篷，弄得帐面娑娑作响。
    邱丹生刹那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喜欢一人，他心里想什么，他怎么可能猜不透。瞿铭不想再为难他，撩起下袍，起身转向帐篷外。
    “放心，你所不愿的是我所不会去做的。”末了，他背对着邱丹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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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你所不愿的是我所不会去做的。”
    ……
    一只羽箭破空而至，险险的刮过邱丹生的左脸颊，有人拉下他的手臂，转头怒骂道：“你在发什么呆？！”
    邱丹生刹那回神，额上凝聚的汗珠涔涔落下来，心中后怕不已，怎么会在战场上走神，太糊涂了。
    耳边战鼓连天，四处皆是交战。他收摄了心神，一迳挥袖抡起番弩，劲力十足的射入隔空投注而下的长枪，“啪”的一声，长枪从中间起像是开花般四分五裂。
    身边的人诧异的回头望着邱丹生，不敢置信他竟有如此的武艺，分明是个书生出身，该是一时的爆发。但下一刻，邱丹生立刻甩了众人脸面，他凝神扣住扳机，半俯下身，箭头似浮光掠影般追入前头骑着高头战马的敌军身上，箭尖随即穿透了他胸膛的玄铁黑甲。
    “干得好。”伊卜侧过脸，拍打着邱丹生的肩膀，手里攥着有别于他人武器的细长骨匕，开刃处泛着黑紫的幽光。
    无动于衷的挥开伊卜的手，邱丹生的目光静静扫过战场上的每一处，仿佛伺机而动的毒蛇。
    “你在担心谁？”因为身居后方，伊卜还有闲空边循着人群中的空隙收割着人头，边问着沉默扣机的邱丹生。
    邱丹生不想理会他，纵身一跃前头挡道的人群，面对长剑挥洒的瞿铭，抬眸冷道：“我不想欠你。”
    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来的话没有收回去的理。邱丹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从头到尾，他为的是位居高位，出人头地。但他的心不是石心，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此一次，他和他并肩而立，通同一气。
    “好。”瞿铭伸手揩去脸上飞溅的血渍，没有多言。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然等到战后，邱丹生多半无法和他和平相处。
    弯腰躲过高于他一头的敌军横扫，邱丹生左手收起番弩，右手腕上绑着袖中剑，手臂往上一抬，对方喉咙间血水涌了上来，喷溅了他一脸。
    听到声响，瞿铭不自觉地瞥向邱丹生，却见他一脸漠然的抬腿旋踢扑上来的敌军，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见迟疑。
    什么时候起，他记忆里抱着瑶琴，独坐卷帘后的人影转换成现今垂拿着番弩，伫立在硝烟里的少年郎。
    不过——他似乎不讨厌。
    顺手丢掉到手的首级，伊卜向前飞驰，接着骨匕一掷，面前就有人应声倒下，他拽住对方的手臂，整个人借力腾空，跳到破空的身边，莞尔道：“瞧，他们并肩而战。”
    刀锷精确地击打在敌军劈砍过来的刀背上，破空虽然发觉出伊卜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但性格使然，不会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