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盖聂眼看着端木蓉离去，只是站在原地，他并非不在意，而是不懂得该如何去安慰那个女人。
    离开鬼谷多年，盖聂其实比卫庄要寂寞的多。卫庄的流沙收敛了不少能人异士，有年轻的翘楚白凤，有懂他的赤练，有如影随形的麟儿。而盖聂虽然是天下人眼中的侠，却始终孑然一身。他早已习惯了被误解，习惯了不去为自己辩解。
    在娶她的时候，盖聂曾想过为了她去改变，他总要习惯两个人的生活。所以当盖聂面对端木蓉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庄看着他暗色的眸中带着落寞，淡淡的说，「师哥，你一大早跑来，是为了我的伤么。」
    看盖聂点了点头，卫庄说，「也难怪她要这样。师哥，你可曾想过，诚实或许最伤人。」他缓缓看向盖聂，盯着那深邃的眸子，「不过她有句话说对了，我得的是心病，师哥。」
    那灼热的目光让盖聂不自觉的避开了。逃避，卫庄恨了甚至也怕了盖聂的逃避，怕他像离开鬼谷时般，为了躲避纵横间的命运，一逃就是十三年。
    「小庄，你曾说过的两个人和一样东西，都达成了么。」盖聂背对着他，淡淡的问。
    「还差一个人。」卫庄握着鲨齿的手慢慢收紧，「师哥你知道，我这个人，达不到目的，死也不可能放弃。」
    「那你也该知道，在天下与私愿冲突的时候，世人往往会选择留下前者。」
    卫庄冷笑一声，「师哥说的不过是些庸俗之辈。对我来说，只要是我想要的，天下与私愿，一个都别想少。」他走上前去，一把拉住盖聂的手臂，「我不惜错过调查韩非之事的最佳机会，在天下人面前阻止你与她拜堂，师哥，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么。」
    「小庄。」盖聂缓缓的说，「我不可能抛下她。」
    「师哥，你倒真是让人佩服。」卫庄狠狠握着盖聂的腕间，指尖似是要嵌进他的皮肤，「这就是你的无私，在她将要被天下人指指点点的时候站出来，又在面对我的时候，一再的躲避，退缩！」
    一直都是这样。在机关城，那些丧身鲨齿剑下的墨家子弟都是被你害死的！若不是我捉了端木蓉，逼得你没了退路，你是否打算一直躲下去。
    「小庄。。我们是。。师兄弟。」盖聂慢慢的抽回手，毅然决然的向门外走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就算天下人如何说你，就算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小庄，永远都是。」
    卫庄看着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印象中盖聂留给他的总是背影。直到盖聂走远了，卫庄才淡淡的自言自语道，「师哥，这么多年，可曾怀念过鬼谷么。」
    天明坐在营帐外面的草堆上，石兰怎么劝也劝不动。那草堆堆得很高，两只腿搭在上面，还可以晃来晃去。
    「外面冷，你继续下去，怕是要感冒的。」石兰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取了条厚毯子，盖在天明身上。
    「他有什么大不了！才走了几天，就给我摆脸色。」呼出的热气上升，粘在睫毛上就凝了冰，他伸出冻伤了的手，揉着眼睛。
    「天明，你不可以这样说他。」石兰瞬间拉下脸来，「他是西楚的少主，你看看这周围的士兵，他们都在看着他的表现，把复国的希望寄予在少羽身上。」
    天明缓缓垂下头，淡淡的说，「我。。还是喜欢从前那个少羽。」
    「你在这里还是老实些吧。」石兰拍拍他的肩，「那天少羽冒着危险去救你，你已经让这里的很多人不满了。」
    「我。。。知道了。」天明撇撇嘴，想起身，但两条腿已经冻得麻木了，头也有些晕。他看了那军帐一眼，硬撑着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他攥着拳头，一步踏下一个雪坑。大叔，如果你在这里，也会劝我这样做，对不对。少羽有他必须要做的事，那我这个大哥不能给他添乱，还要帮助他，对不对。
    少羽忙完所有的事时天已经黑了，他跟周围的人一一问候后，便向天明和石兰所在的营帐而去。到的时候，石兰正从里面走出来，少女娇小的身躯看起来有些疲倦。她抬起头看到少羽，有些惊讶，「你来了，都很晚了。」
    「没关系，今天还算早。」他走到石兰身边，「倒是你，累坏了吧。」
    「我没事。」石兰拿出一方帕子，擦去了少羽额头上的汗水，「我有些担心天明，他回来的时候烧了一阵子，不过现在服了药，已经没事了。」
    「嗯，我去看看他。」
    石兰看见少羽手里的霸王枪，淡淡一笑，「快去吧，刚从练兵场回来，连东西都来不及放了。」她说着，将帕子塞在少羽手里，打着火把，小心的看着路，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石兰。」他叫住她，「谢谢你。」
    石兰离开时将烛火吹熄了，少羽想来天明应该已经睡下了。无奈荒郊野外没了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放下枪，点了烛火，在上面遮了层薄薄的黑纱，放在了角落里的桌案上。
    少羽看着那双露在外面的手，已经冻得裂开了口子。起初在雪堆里看到他的时候，一瞬间心跳的厉害，不顾身边士兵的阻拦，拼了命的向上爬去。下面的人不敢喊，怕回声震落了雪将少主也埋在里面，一双双担忧的眼睛紧盯着，直到他将天明抱下来。
    「小子。。」他伸着颤抖的手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如释重负的感觉让疲累来得更快了。
    少羽的思绪转回到现在，他慢慢握住那双有些粗糙的手，「都告诉你别来，你怎么还是追来了。」
    天明醒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缓缓坐起身，昨晚喝了药，一夜无梦，睡得一身清爽。正要套衣服，突然注意到了立在床边的东西，那东西看着格外的眼熟，他凑上去，这不是墨家的霸王枪么。
    看样子少羽昨天来过了，他抓抓脑袋，怎么不叫醒自己呢。「总之，先给他送回去好了，那小子不见了东西八成要急坏了。。。嘿嘿嘿。」
    天明抱着霸王枪到了昨天来过的军帐时，迫不及待的跑进去，只见里面有个士兵模样的人正在翻桌案上的东西。
    「奸细！！」他大喊一声，丢了枪就冲上去一把抱住那人的胳膊，「别想跑！」
    无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力气终究敌不过一个大人，天明被狠狠的甩了出去，身体撞在桌案上，上面的东西瞬间散落一地。他也顾不上这些，再次冲上去死死抱住那人的腿。
    那奸细被他缠得咬牙切齿，一记手刀劈在天明的颈侧，有些慌忙的逃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天明昏昏沉沉的醒来，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少主，最近一个月的计划部署，范先生已经整理好放在您的桌案上了。」
    「嗯，我还是亲自来看一趟好。」
    少羽掀开帐子时，只看到满地的狼藉。他慢慢将目光转向坐在地上的天明。
    「我。。」天明看着四处，顿时不知所措，声音也有些颤抖，「不不。。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