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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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弦清一挑眉,看向晓晓。
晓晓似乎早就料到,耸耸肩凑到弦清耳边,低声道:“同姓本家,她小时分不清,大概是把我当亲姐姐了吧。”
弦清想想,只觉合理,便也不再追究。
晓晓又道:“小姐莫要将我身份道出,童年旧事不提也罢。”
弦清有些狐疑,但晓晓却不言语,她也只好悻悻作罢。
苏小小笑道:“两位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儿呢。外面日头大,仔细晒着可不好,可不快些进来,喝杯茶叙叙。”说着,卷起布帘,让她们进来。
“陋室寒酸了两位。”苏小小道。
弦清弯腰进来,道:“怎会?一点也不寒酸。”言罢,细细打量起这小小鞋铺。
陈旧昏暗,隐隐有脚气味和汗味,鞋子杂七杂八地堆放,只留中间一点点小地方可坐。那地方铺着草席子,放些修鞋工具和装了半碗水的粗瓷碗。
苏小小道:“前面简陋怎能待客?姐姐稍等片刻,我去知会外子一声。”她朝内室去了。
弦清点点头,百无聊赖地环视。
晓晓自从来了这铺子,便异常安静,与平时截然不同。弦清不禁频频侧目看她,她却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晓晓对这件铺子一点也不感兴趣。童年便是在这昏暗得令人作呕的地方长大,她隐隐排斥黑暗,排斥鞋子发出的汗味,她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也讨厌得不能再讨厌。除了苏小小还有一丝温情可言,她对这里简直讳莫如深。
“晓晓,你今日到底是怎的了?”弦清还是忍不住问道。
晓晓正措辞着,便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顿时打断了晓晓的言语。
似乎是小小同一男子的争吵声。
两人面面相觑,弦清道:“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晓晓点点头,担忧神色浮于表面,一个箭步便冲了进去,竟像是识得路。弦清见状,不由心中一动,回想却知是幼时常来,识得路也不假吧。
弦清跟着过去。
闾左之地,店前屋后,弦清见怪不怪地匆匆走去。
晓晓突然停在一扇门前,弦清撞到了她,揉揉鼻子后退一步。
屋子并不宽敞,因为没有窗子缘故,弦清没有看清晓晓停下来。
争吵声徒然增大。
苏小小声音尖锐,气急败坏地道:“世人多迂腐,不曾想你这样的人也是这般!”
男子沉闷道:“市井流言怎会空穴来风?你让这荡妇淫娃进了岳父家,若被人识得出了,教我们怎么在亲友面前抬头?”
苏小小道:“陆弦清大家闺秀,你作甚糟践了她名声!无理取闹!”
男子气极反笑,道:“苏小小,你才无理取闹吧?你那日去请陆弦清,她可曾赏脸?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一小小市井,今日来,还不知道图得什么,你便轻易将人引进家门,可不无理取闹!”
苏小小气短,喘气半天,道:“别用你生意上那些玩意揣测陆姐姐,那些痞子没事儿干散布流言,你便听信了去?”
男子道:“宋大夫屡次提亲可是假?莫不是把那陆弦清肚子弄大了无法收场,才出的下册吧?”
苏小小道:“你竟只会往别人头上泼墨水么?陆姐姐与你可有冤仇,你非处处针对你才解气?我怎的嫁给了你!”
晓晓一心头的怒火,弦清也咬着下唇似要哭了。
市井流言竟那般不堪入耳么?
男子大吼,道:“我草!我还不是为了声誉么?你同这荡妇有过交往我已漠视,今她来家,你胳膊肘儿往外撇呢你!”
苏小小转身推门而出。
便看见弦清和晓晓两人。
苏小小一怔,继而理了理松散的发,揉揉模糊泪眼,道:“怎的来后堂了?”
没有人搭话。
苏小小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不敢看弦清神情,她眼神乱飘,无意间却撞见了晓晓手上的赝品扳指。她愣愣地看了会儿,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扳指,不敢相信地又瞟过去。
晓晓已经不动声色地拿左手挡住了,苏小小不好叫她松开手,心中却震惊万分。
弦清道:“这里似乎不欢迎我。”
苏小小收回思绪,连忙道:“没有没有,外子不了解陆姐姐,失言也是有的,姐姐莫要介怀,快请进!”一想却觉得尴尬,里面是最不欢迎弦清的人,她怎么叫弦清不介怀?
“无妨,本也就是顺路来此看看罢了,既然看过了,喝不喝杯茶又有何不同,你们夫妻……莫要伤了和气。”弦清白着脸,却装作冷静道。
高挑脸长的男子不屑地冷哼哼,道:“污秽之物就应该有些自知之明,免得赶出去难堪。”
晓晓霍然抬头,毒蛇般盯着男子。
男子心兀自一颤。
“啪!”
晓晓右手扬起,狠狠甩了男子一个耳光,道:“我看最污秽之人非你莫属!”
男子瞪大眼睛,不想这点儿大的女子竟敢打自己,他反手,要还一巴掌。
晓晓却直视着他,不避不闪,冷笑间男子忽然心生畏惧,那一巴掌到晓晓脸上,就成了轻拂。晓晓大怒,道:“苏小小,你嫁得何人!这般轻浮!”
苏小小也不敢相信地瞪着丈夫。
男子自知理亏,一时慌了,也顾不得两个外人,连忙安抚妻子,苏小小哪里肯依,又锤又抓,男子只好低低地安慰,满脸无奈。
弦清看男子的熊样,顿觉解气。
晓晓拉着弦清往外走,边走边道:“有些人就是讨厌,真要好好治治!”
然后便听见身后传来男子惨叫,原来是苏小小锋利指甲抓得他。
晓晓嘴角勾起一抹轻轻地弧度,道:“苏小小。改日再来叙旧,可好?”
苏小小忙道:“自然愿意,姐姐……定要常回来……”
“好。”晓晓道。
走到前铺,迎面进来两人。
晓晓默默后退了半步。
“这是?”那妇人提着篮子,惊讶道。身前女子一身天蓝,料子简单便宜,但头上银簪子却不菲,身后还跟着个绿衣小婢,想来是富贵人家,富人家的千金,怎的会来这穷酸地方?
那中年人道:“两位是来补鞋子的?”
弦清微微福身,道:“这位便是苏鞋匠吧?我是苏小小好友,今得空来看望,正要离开来着,不想遇见了两位。”
中年人憨厚笑了,道:“原来如此。呃,姑娘擦的什么粉,这般香?”
妇人嗔怪地看了看他,一脚狠狠踩在苏父鞋面上。
苏父吃痛,低声道:“这不闻着她身上香,想买些水粉给小小用么!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吃的甚醋!”
苏母这才放下心来,道:“外人心直口快,无意冲撞小姐,小姐不如去内屋,留下吃顿便饭吧。”
弦清笑了笑,道:“不了,家中管得紧,实在不得空。这香生来便有,并非什么水粉。小小天生丽质,自是不用抹水粉,反而俗气。”
夸人的话谁不爱听?苏父苏母满意地笑了,忽而疑道:“既是小小好友,怎的没听小小提过?”
弦清欲答,晓晓却插话进来:“小姐,家中有事,不宜多留。”
苏父苏母自然会意,道:“如此,便快去罢。要常来玩。”
弦清福身,去了。
晓晓看了看老夫妻两人,眼中怨毒忽然满满溢出,不加掩饰得那般幽深,那般冰凉。两人不由打了个冷战,却不知这小婢为何忽然如此可怕神情。
弦清和晓晓走后,苏母颤颤巍巍地道:“这孩子……竟看着有些眼熟!”
苏父一怔,继而狐疑道:“怎么?”
苏母道:“她……有些像咱大伯家的小女儿!”
苏父皱眉,半晌脸色一变,道:“莫胡说!大伯早就过世,哪有什么女儿?”
苏母明知外人说的胡话,但也闭了嘴,不敢再言语,匆匆去了厨房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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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子、外人,是古时对丈夫的称呼,与内子、内人相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