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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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五日,边城军大捷,匈野不仅没了五万大军,还丧失了一名大将,勾野皇室那个气的,连连送信给殷乾月,让他多出点力。
清冷的皇宫,尽管雄伟,但是砖红色的宫墙带着肃穆的气息,带给宫墙内的人一阵阵压迫。沉寂的御书房,大门紧闭,只有一扇窗大开着。殷乾月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立于窗前,闭着眼感受着窗外吹来的清风。
在其身后,站着一名大约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眼神阴鹜,面色冷峻,乍一看,也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看其轮廓,与殷乾月有些相像,不过与殷乾月年轻时的阴柔不同,他刚毅了不少。一身同样是黄色的衣袍在身,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隐隐透着一股不受拘束的狂野气息。
“父皇,边城军大捷,匈野的呼哈达当场被蒋逸扬斩杀,人头送回了匈野大营里,匈野王脸都气绿了,传信来让父皇出手帮他。父皇,这事您怎么看?”这人就是殷乾月仅剩的儿子,也是大盛的太子——殷惜璘。
“别管他们。”殷乾月挥了挥手,不想听到这个消息。“对了,伏击殷君霖的暗卫有回来么?”
“没有,他们都死了。”殷惜璘阴沉着脸,皱了皱眉,眼眸闪动,似在思索。
“死了?”殷乾月惊讶,“是谁杀的?”
“不知道,没有一点的打斗痕迹,完全实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杀的。”殷惜璘摇了摇头,回想起当时找到他们尸体的时候所发现的异状,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宫廷暗卫,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当时派出去一百人,以为可以将殷君霖一行人全部剿杀,可是没想到,对方才死了几个人,而他们却是全军覆没,都死于非命。
“看来,殷君霖这一年里,也不像表面那么安分啊!”殷乾月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起殷君霖当时那自信满满的神态,邪肆的笑充满对他的挑衅,宛若三十年前,殷琰卿初次跟他斗气的时候,也是一脸自信的样子,那双冷漠的桃花眼,承载着对他的爱、恨和挑衅。
心倏地一疼,单手撑住窗沿,殷乾月抬眼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是一座雪山,云里雾里,隐约浮现殷琰卿的笑颜,那。。。只为他一人展现过的笑颜,眼眶不由一红。
卿儿,我到底是爱你,还是恨你呢?如果是爱,我似乎都在玩弄你的感情,如果说恨,我。。。有那个资格吗?
如果,当初没有产生征服你的欲望,
如果,当初没有经过那个花园,
如果,我再安分一点,那么,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可惜,命运的轨道只有前方,后面的道路已经消失,人没有回头的路可走,时间不会倒流,注定的命运,也不会因为后悔而有所改变。
“父皇,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殷君霖那两千人马,很快就会抵达边城。”殷惜璘冷淡的语气响起,召回了殷乾月飘远的思绪。殷乾月皱了皱依旧黑亮的英眉,最终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见机行事吧!”
天渐渐暗了,黄昏的余晖洒在边城这座刚刚经过血战的城池上,金黄色的光将血腥的暗红照得透亮,隐隐散出一股令人生畏的寒气。当然,对于边城军来说,这些血只会给他们带来振奋,带来欢愉,带来狂喜。这可是勾野人的血,曾经他们用大盛人民的血染红了三座城池,现在就让他们用勾野人的血冲刷过往的耻辱。
殷君霖和姬清曦也总算是行到了边城,才花了一天的时间。蒋逸扬还有几个比较有威望的老将军听说殷君霖已经到了边城,都乐呵呵的开城门去迎接,还顺便吩咐下去,要为殷小王爷接风洗尘。
这十万大军里,那个是不知道殷小王爷当初三退勾野的伟绩,哪个没有跟着殷小王爷在刀剑中浴血奋战过,所以大家一听说殷君霖已经到了边城,心里那个激动的啊,比来了亲爹亲娘还开心,当下也不用蒋逸扬他们吩咐,就自发准备起了洗尘宴。
殷君霖一入边城,就在感叹着边城的一年变化真大。一年前的边城,因为祸乱,到处都是破屋残瓦,能好看点的,就是那几座酒楼。不过现在,酒楼越办越好,街面上几乎看不到破瓦房,小贩摊子移动的不动的也比往年多了不少,各国商贩来来往往,到处和气一派瑞景。
身后的两千人马早就被殷君霖赶走了,现在的他拉着姬清曦的手在街道上乱逛。本来,两个男子手牵手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很奇怪的,但是一看到姬清曦是瞎子,心里也有了然——人家不方便走路,殷小王爷他给牵牵有什么关系么?不过这么一解释,众人心里又冒出个疑问泡泡——这人是谁啊?居然能让殷小王爷甘心为他“卑躬屈膝”?(姬清曦:喂,澄清一下,他似乎从来没有为我卑躬屈膝过)
“君霖,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不直接去军营吗?”姬清曦跟着殷君霖走着,差不多快把整个边城走遍了,也不见殷君霖停下,心里疑惑只能他先开口问了。
“嘿嘿,清曦,我以为,就算我带你到了目的地,你也不会好奇开口,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啊!”殷君霖欠扁的笑容再次出现,姬清曦瞬间无柰。
“是人都会有好奇心啊,只不过我的好奇心小点罢了。”姬清曦无奈地抿了抿唇,“可以说了么?”
“呵呵,别急嘛,马上就到了,到了我再说。”殷君霖笑着拉他钻进一条比较寂静的长街,尽管房屋众多,而且都是新屋新瓦的双层楼,可是声响却没有一点,除了从某家烟囱升起的一团团白雾腾空,灶里响起“呜呜”的声响外。
远眺一看,那是一家制糖人的作坊,甜甜糯糯的糖浆味远远地飘入了殷君霖和姬清曦的鼻中,殷君霖顿时作一副沉醉态。
“果然,还是在的,而且好像才刚出炉。”殷君霖惊喜,一把拉过还在努力辨别这味道是属于什么姬清曦,猴急的朝着作坊奔去。
姬清曦无奈被拉进作坊,一进去,浓郁的甜腻味充斥着鼻翼,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太甜了。他从不喜欢吃甜的。
“老头,还活着不?”殷君霖一进作坊,就笑着冲屋里大喊着,下一秒,就看到从屋里丢出一块灰色的砖头,紧接着,一个富态的小老头就吹胡子瞪眼的赶出来。
“殷滑头,你死了小老儿我还能活的好着呢!”
“呵呵,等我死了,你岂不是要成为老妖怪了?”殷君霖躲过袭击,不怕死的调侃着那个小老头。
“哼,小老儿我愿意当老妖怪,也不要当短命鬼。”小老头白了一眼殷君霖,余光瞥见安静呆在一边的姬清曦,眼睛顿时瞪大。
“短命鬼,我以为我见过的最年轻的短命鬼就是你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啊!”
殷君霖一听他的话,笑容僵在脸上,望向姬清曦的眼神,陡然复杂了起来。姬清曦倒是没有注意小老头说的后面那句话,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前面那句“短命鬼”上,身子悄然一震——殷君霖他。。。难道他也是命薄之人?
“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诶,普通人呢,就是一个做糖人的。”小老头摆了摆手,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隐瞒。
殷君霖看的稀奇,用着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那小老头一番,摸了摸下巴:“说实话,老枪头,认识你五年了,我还真不知道,你原来还会看相啊!”
“短命鬼,瞧你这话说的,你那短命相还不是我老头儿看出来的?”小老头撇了撇嘴。
“老先生,若是清曦没有猜错,你就是五十年前名噪一时的神算阴机子吧!”此时,姬清曦突然想到什么,面上尽是震惊之色。
“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不是不是,你猜错了,小老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制糖人罢了。”小老头说着,就想躲回房里,不过殷君霖正好奇着呢,哪儿那么容易让他跑路,一把就把他给扔了出来。
阴机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再站起来,已经是一副狼狈的摸样,头发花白夹灰,较为褴褛的破布衫也是沾满灰尘。看着自己这个样子,阴机子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殷君霖看到阴机子苦了脸色,不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害的阴机子的脸更加阴沉。
姬清曦虽然看不见,但也感觉得到阴机子和殷君霖之间的怪异气氛,扯了扯殷君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笑了。
殷君霖是绝对的听姬清曦的话的,对他的尊重么,所以他让他别笑,那他自然就不笑了,敛了笑站在阴机子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他顿时头皮有些发麻。
“老先生用不着急着否认,也不需要躲,清曦曾奉师傅遗愿,誓要找到先生,求先生赐予解救之法。”姬清曦说着,从脖颈上取下一条带有血玉的链子,交予阴机子的手中。
阴机子疑惑的接过来,仔细的看了几眼血玉,突然惊讶的睁大眼,看向姬清曦,话中带有颤音:“你师父。。。是魂涯子?”
“是的,师伯。”姬清曦知道阴机子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嘴角一勾,似乎有些得意。殷君霖看他这么可爱的表情,心里痒痒的——我家清曦就是美人呢,这么猥琐的表情在他脸上,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不过殷君霖心里同样有些怀疑,姬清曦看不见,是怎么猜出这老枪头就是阴机子的呢?而且他还叫他师伯?
“魂涯子。。。死了?”阴机子低着头,细细的抚摸着血玉,哑着声问。
“是,师傅临终前,让清曦在有生之年找到师伯,求师伯为清曦解命。”
“他是怎么死的?”
“因为。。。我。”姬清曦清冷的脸上出现哀伤,殷君霖拉着他的手捏了捏,手心的温度传到他的手上,顿时心安。
“你?”阴机子重新打量了一下姬清曦,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快离我远点,你的命数我解不了,趁我还未反悔将你打出去,你还会快些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还有,这血玉还你,别再给我了。”阴机子把血玉塞回姬清曦的手里,转身就想跑回屋里。
“喂,老枪头,你别想躲。”殷君霖一把拦住想要跑路的阴机子,“你把话说清楚。”
“哎呀,真是后悔跟你认识。”阴机子没办法,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殷君霖一眼,再看向姬清曦,还想说什么,最后只能轻叹一声。“你们先跟我进来好了。”
阴机子虽然打扮上邋遢了点,但是他的屋子倒是布置的精巧多了。四面窗户大开,清风徐徐,在窗口处放着一座很精致的木器,“唧唧喳喳”的响声从里面传出,在长长的一根竹管下有着一个大桶,其中装了将近半透光的糖水,发出阵阵甜腻的香味。
屋里简单的摆放着一张木床,一张木桌,还有四个小圆凳。阴机子招呼他们在桌边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缓缓放下茶杯,深吸了口气才开口。
“这事,还是先从我和魂涯子的身份开始说吧!哎,真是作孽呀!三十五年前遇到了他,三十五年后还要遇见你,我这算是造了什么孽,如今还要连累师弟。”
“行了,你别神神叨叨的,快点说行不?”殷君霖有点不耐烦的催着阴机子。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不说,感慨一下不行啊!”阴机子又翻了个白眼,这才缓缓的回忆起往事,用着低沉的声音叙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