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断雁叫西风 第23章 雨声连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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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细雨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退到椅子上坐好,翘着腿道“今晨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明明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却还是下意识地按照你所说去做,可见还是被你控制了。”说到这里,他面上流露出三分得意七分恼怒,“不过我既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然便不能再放任你为所欲为。我虽辨不出你是谁,却有法子能晓得。”
那人神色漠然,道“便是用那‘绝代有佳人’么?呵,想必你在花丛边那一摔也是为了那被‘大千极乐’扎破血脉吧。”
Bingo!
这世上能对他连细雨知之甚深这么有执念能这么变态下这么大手笔的人实在太少了,要确认也真是太容易了。
‘大千极乐’的刺虽有毒,却也是解去‘归无去’的解药。
连细雨伸出小指头,点了点指甲与肉的接缝处微不可见的一个小血点,不屑道“我知道你必然不会让我去碰那花,若你知道我被扎了,必然会采取新的手段,我可没那蠢敢干这事。”
“啪啪”那人鼓掌,叹息道“你不只不蠢,还简直聪明的要命。你这般聪明,我若是放你离开,怕是再也没有下一回这样的机会了。”翻袖一拂,偌大的劲力挟着风声而出,扫平了那片妖异似血的花海,他走到连细雨面前蹲下,看着他道“你既是不喜欢,我便毁了也就是了。你若不走,我总能得到你的喜欢。
他神色认真,眼含期待,语调温柔。被他这般看着,便是连细雨也差点软了心肠。但一想他话中的含义,便又忍不住黑了脸。
按捺多时的怒气猛然爆发,他腾地站起身,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恶狠狠地道“你最好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老子一点也不想看到你。”想了想,许是觉得不够凶猛,又道“不要说喜欢了,单是看见你老子就恶心得不行。姓司徒的那么多,偏偏就你这东西最不招人待见。”
不知是被踢得狠了,还是摔得太重,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长长的发遮住了大半边脸,看不见脸上的神色。
连细雨心下微慌,略一犹豫还是上前。才伸手撩开了他的发,那人却猛然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连细雨使劲挣了挣,却没有挣脱,只觉被他握住的地方异常火烫,疼的厉害。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那人忽然抬起了头。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连细雨都忍不住要猜测是不是刚才摔倒伤了脖子。墨色的发散开,露出精致惨白的容颜。形状饱满的嘴唇毫无血色,唇边一点殷红鲜艳刺目,长长的睫毛低低地垂着,盖住了眼中的情绪。开口的声音平缓而无力,沙哑又低沉“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与你最接近的地方便是名字了。呵,你唤细雨,我名雨声。雨声连细雨,多么好听多么亲密。”他忽地扯出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握紧的拳头上青筋鼓跳,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却也戳破了掌心,“我知你怨我,却不知已到了厌恶憎恨的地步。”他缓缓站起身,用一种极致复杂又满含痛苦的眼神看着连细雨,“我如此爱重于你,却从不敢奢望你能同等对待于我。我只盼你能多看我一眼,偶尔能对我笑上一笑,便也是知足了。”他轻轻笑了笑,似是自嘲,似是解脱,“我才想着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走,现下却是忽然觉得好像也没气力没脸面再强留。”
指着门口,他道“你走吧,我再不拦你。”
听到这句话,连细雨原本应该高兴,但他却有些怔怔的愣在了那里。摸了摸突然有些闷痛的胸口,他忽然觉得无力挪步,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司徒雨声。
连细雨并不理解他的隐痛,却还是被他浓烈的感情所震撼。说的那些话太狠了他知道,达到了自己想要目的他也知道,可心中却奇怪的连一丝喜悦也无,反而倒像突然在心脏上套上了层枷锁,沉重的让人觉得疲惫。
司徒雨声不再管他,只慢慢地向屋子走去。他似乎很累的样子,背没有挺得很直,甚至微微垂着脑袋,脚步有些踉跄,走得并不稳当。
拍了拍脸,连细雨摁下心中的怪异感觉,快步越过司徒雨声进了屋。在屋中转了一圈,最终在床尾发现了他的小包袱。他原本也没有带太多东西,昨晚换下的衣服已经被拿去洗了,现下包袱又瘪了一些。将包袱捆好,他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喝了下去。好半天,他才缓缓吐出口浊气,等到收敛好了情绪,方才提着包袱出了门。
屋外已经没了人,晴了一早上的天空不知何时又阴沉下来。那片原本开得异常招眼的‘大千极乐’尽已凋零残败,零碎的花瓣落了满地,风一起便打着旋儿四处招摇。
木着脸,连细雨拂开沾在衣服上的花瓣,大步走了出去。
没有留恋,不曾回头,他摁下心底所有不应有的情绪,走得坚决。推开大门,门上挂的还是那块‘南柯’,抬头望了望,他已对这俩字生不出幻想。
敞开的大门被风吹动,合拢时发出一声闷响。连细雨摸了摸脸,将包袱栓在背上,一脸木然地上了路。
“嘭”地一声,身后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连细雨揉了揉耳朵,对自己的好耳力翻了个白眼。
小院里,右面那间房的门骤然被人拉开,司徒雨声那张白得没一点血色的脸出现在门内。墨色的发,雪白的脸,殷红的唇,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了原有的神采,整个人仿若被抽空了灵魂,无力地跌坐在地,没有焦距的眸子直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院子。
是他让他走的,他也知道他一定会走。现在他真的走了。
颓然地瘫靠在门边上,司徒雨声突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他死死地捂住嘴。
不能这样,那人还未走远,会被听到的。不想被听到,不愿被听到,不能被他看见自己这般的狼狈——纵使,明知道他不会回头。
闷闷地抽咳,每次咳嗽都会有大滴大滴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那张俊美的脸已然灰败失色,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已失去光泽,无力地趴伏在地,像只被拉断了扯线的木偶。
“还没死呢装什么死。”冷冷的声音带着讽刺,刻薄又嚣张,恰如其人。
咳嗽声一顿,继而更为猛烈地爆发,司徒雨声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逆光的人影,颤声道“你……”。
他想问,你怎么回来了。他想问,为什么你回来了。他想问,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心口的跳动蓦然激烈,血液鼓噪沸腾,甚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叫嚣着那个让他伤让他痛让他悔却终究舍不得怨恨的名字:连细雨连细雨连细雨……
你走了便也是走了,我再痛便也就忍着过了。可你,偏偏回来了。
连细雨支着下巴蹲在他面前,被他骤然亮起的眼睛吓得浑身发毛,稳了稳神,他看着仍旧断断续续吐着血的司徒雨声道“先说好,我可不是诚心想救你。好歹你们司徒家跟我们寨子渊源颇深,我要这么把你放这儿死了,好像也没法跟司徒一门交待。”说着,塞了粒药丸到他嘴里,又把沾到的血迹在他衣服上蹭干净。“我不大懂医,治不好死了我也是不管的。”
司徒雨声听了他的话,也不生气,反而仰起脸笑了。
连细雨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看着笑着笑着就晕过去的人。
尼玛,这是哪个次元来的蛇精病啊。
司徒雨声睡着了,总算没有再呕血。连细雨一脸忧心地看着地上那一大滩血,啧啧地咂着嘴,惋惜道“这得吃多少猪血才能补得回去啊。”
小心地避过血污将人托起,连细雨一手托腰一手抓肩膀,将人拖进了屋。别看司徒雨声看着不胖,实际重量却还是十分可观,连细雨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人放到床上。
站在床前想了想,还是扒掉了那件满是血污尘土的外衫,牵了被子将人盖住,他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倒了杯冷掉的水慢慢喝着。
屋外有风呼啸而过,闪电在阴暗的云层穿梭来回,明暗不定地光线时隐时现,偶尔一个炸雷爆响,震得人心惊肉跳。
连细雨在水缸里舀了半盆水,拿了帕子正在给司徒雨声擦脸。他的动作算不得温柔,却也还算照顾妥帖。擦完了脸,又擦了手,握住他的手又把了把脉,又放回去拿被子盖住。
血脉瘀滞,内腑受损。不会要命的伤势,却也算得严重。
他不知之前司徒雨声曾被连落水打伤,只是奇怪自己之前那脚虽然踹的有些不知轻重,但也绝不可能将人伤成这样。一时蹙了眉头,又细细想了想,便猜这人大概是受伤在前,又连日追着他费心耗力地布置迷阵,落得个心力劳损,伤势愈重。
瞪了一眼毫无知觉的人,为他不知在哪打架斗殴弄出伤势而连累他走不脱而迁怒。
‘咕噜……’
看了看瘪瘪的肚子,他怨气更大。
这个混账东西,谁让你把桌子给老子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