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裹在晒干的荷叶上，被六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
    杨菩青坐在巷里一个破破烂烂的菜筐子上，看着对面那三只拼命咽口水的小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三个包子，刷刷刷地抛到他们身上。他们反应倒也敏捷，爪子一伸，那包子就在手里了。
    六个肉满汁多的大包子眨眼间就被给干掉了，他们仨吮着自己的手指，眼神时不时瞥向剩下的两个。
    杨菩青清咳一声，慢悠悠地拿起一个。这不，嘴刚张开，肉包还没被他投入虎口，那三个毛头小鬼就都不约而同看向自己，那大眼珠子好像都快要流哈喇子了，一层儿水似的透亮。
    于是他把剩下的包子扔给了那瘦小的孩子，以及其中一个紫发小孩：“我不饿，这也给你们吧，我再去买一个补数。”
    紫发的小鬼又将包子塞到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与他长得很相似的小孩手里：“哥，你先吃。”
    等杨菩青买了包子，他们仨也吃饱喝足后，那个先与杨菩青认识的瘦小鬼便跟他道了谢。
    “不客气，不客气。”杨菩青笑得一脸真诚：“常安，我的名字。”
    瘦弱的小鬼也介绍起他的朋友：“我叫童遥，这是保罗跟他的哥哥维尔。”
    “童谣？”杨菩青的脸部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以前在红砖烂瓦的孤儿院的时候，院子外头的大皂角树上挂着的年代久远的大喇叭，每天翻来覆去就只会播一首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那一嗓子简直比刷锅声还渗人。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是他仍是一听到这曲调就会胃部抽筋。
    童遥歪着脑袋：“常安，我的名字很奇怪吗？”
    杨菩青一笑：“哪里，只要不是叫琼瑶，啥都行！”
    于是童谣小盆友在纠结琼瑶阿姨的问题，他与那个紫发小孩保罗就聊开了。
    越聊下去，杨菩青越觉得这孩子不简单。说起话来条理清晰，重点分明，两三句话便将他们的现状给说清楚了，他相信只要这娃接受了好的教育，说不定以后还会出人头地，大有一番作为。
    原来他与双胞胎哥哥维尔是这琅城的外来户，一年前母亲过世后，无法支付房租的他们便流落在街头，继而被琅城的三个无所事事的男人收留，教会了他们摸鱼的技术之后，每天就打发他们出来摸鱼，并且要达到一定的钱额才算数。
    “常安，你是新来的吗？以前都没有见过你。”童遥问。
    杨菩青摸了摸鼻子：“我是不久前才来琅城混饭吃的。”
    “那些大人不会去抓你回去吗？你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害怕吗？”童遥说：“要是我就怕死了，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要是有长着獠牙的凶狠的动物跑出来把我吃掉了怎么办，常安你真厉害。”
    童遥两只星星眼发着光芒，盯着杨菩青。
    杨菩青冷汗一淌：好说好说！过奖过奖！我不也是搭着豪华版跑车来的，这典型的小孩子的英雄崇拜心理。
    最为稳重懂事的保罗也开口问：“常安以前也是摸鱼的吧，听小遥说你摸鱼的技术很好。”
    摸鱼？
    杨菩青当即回转过来，应该是他们琅城小偷业的术语，就跟他老家抽签跟牵羊一样。于是他挠挠脑袋：“呵呵，不就为了混口饭吃。”
    论及抽签和牵羊，他当时在家乡的小偷圈子里的名气也是响当当的，可以说是最出色的签客和羊倌。
    那时，他可是被师傅强迫着，跟大院里的退休的老干警们打了整整半个月的水牌，终于练就了一手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的偷龙转凤的功夫。到了后来，就连坐在他身边指点的师傅也不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什么时候将一个九万换成六饼的。
    大院里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干部还朝他直竖大拇指：“好样的，比起周润发来，别去相貌不论，安子你就是当之无愧的赌神啊！”
    他也跟师傅说：“等啥时候队里人员超编，他们把我踢出来。我就利用这一手本领把富人压榨人民的钱给收回来，再一次投入到为人民服务的伟大事业中去，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贡献出自己的那一份光和热。”
    师傅听了，当即一条干瘦的胳膊就抡了过来：“我的徒弟，谁敢踢。”
    后来投入正式的技术训练，他就更加努力，将出手、藏包、收手的技艺给摸了个熟透。
    那一手的本事可是实打实挣来的。
    尔后，他们几个小娃又唧唧呱呱地聊了一会儿，杨菩青还出手牵了一头肥羊回来，好让童遥交差。
    分手之际，保罗问：“常安，你今晚住哪儿？”
    杨菩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就找个地儿过夜么，这难不倒我，咱们下次见。”
    ---
    水牌：打麻将时不赌钱财物时的统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