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开鸥……你方开哦……”佑宁想要开口说话，嘴巴却醉半仙牢牢捂住。
    见佑宁爪牙舞爪的挣扎，一张俊俏的脸蛋涨得通红，醉半仙的眼中划过一丝狡诈，笑嘻嘻看着他，假意疑惑道：“你说什么？”
    “方开鸥！你方开哦！”佑宁手脚乱挥。
    “你想怎么样？说清楚一点。”醉半仙一壁躲开佑宁乱挥的手势，一壁故作不知，抿唇笑道：“你说清楚一点。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想怎么样呢？你说话含含糊糊……”
    瞥见醉半仙面上的戏谑，佑宁眉心一皱，张嘴就咬他捂着自己的手。
    “啊！”醉半仙吃痛惊呼放开了手，“你上辈子是小狗吗？怎么还咬人？痛死我了！”
    看着手上深深的两排牙印，醉半仙一阵郁闷。
    佑宁大大喘了一口气，捶打着醉半仙的胸口道：“死酒鬼，你想憋死我吗？还故意和我玩绕口令让我着急？你讨厌死了，不想理你！”说着就要爬下廊去。
    醉半仙一把拉住他，笑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还不行吗？我只是和你闹着玩的，怎么就生气了？”
    佑宁甩开醉半仙的手，仰头看着他，薄怒道：“懒得理你，我赶着下去追刚刚那些人。”
    醉半仙小心扶住佑宁坐在廊上摇摇欲坠的身子，笑道：“刚刚那些人有什么好追的？不过是魔族的小喽啰，没劲得很。我们还是下去，继续我们的品酒大赛来得有趣。”
    佑宁气鼓鼓看着他，“你说得厉害！既然在你眼里，他们不过是魔族的小喽啰那为什么还要拉着我躲在这里？三两下把他们打发了岂不是好？”
    醉半仙轻轻一笑，不以为忤，“我只是不想惊动了魔宫里的其他人。”
    佑宁瘪一瘪嘴，说道：“讨厌鬼，我懒得理你。快放我下去，我急着去追人。”
    望了一眼半空中起起落落，迅速消失不见的几个黑点，醉半仙笑吟吟道：“他们都走远了，你追不上的。”
    佑宁转脸一看，果见月色皎洁之下，魔宫黑色的屋顶连绵辽远，哪里还有那行人的踪影？
    佑宁把嘴一瘪，作势就要生气，“都是你的错，还在这里得意洋洋的。”
    醉半仙好笑，苦笑问道：“你追他们干什么？”
    佑宁咬了咬牙，扬着脑袋怒道：“你不要管。现在，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追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醉半仙掐了掐佑宁气鼓鼓的腮帮子，笑道：“小东西也太大材小用了，追人这种事也要我醉半仙亲自出马？”
    佑宁一下拍开醉半仙的手，仰头看着他道：“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啊？”
    醉半仙扯唇一笑，“去！当然去了，不怕这辈子没好酒喝吗？”
    见醉半仙答应，佑宁终于莞尔一笑，不再生气。“还不快去。人都看不见了。”
    醉半仙抿唇浅笑一把抱住佑宁的腰，将他拉近身侧紧紧搂着，口中说道：“抱好了！我们走了！”说着，脚下一点，飞一般朝着北边追了过去。
    佑宁窝在醉半仙怀里，只听见风在耳边萧萧而过，魔宫成片成片的殿宇仿佛向后不住延伸的镜头，瞬间消失不见。
    不过片刻，佑宁远远望见了夜莺等人的身影，他欢喜看着醉半仙，指着那起起落落的几个黑点叫嚷道：“快追上去，他们就在前面了。”
    醉半仙轻轻一笑，“不急。跟的太紧会被发现，你不是要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吗？被发现了可是要前功尽弃的。”醉半仙口中说着，眉心忽得一皱，仿佛察觉了什么，转头往身后惊疑看去，神色凝重。
    佑宁疑惑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看见佑宁担心皱眉的模样，醉半仙心里陡然升起一阵熟息之感，埋藏已久的情绪隐隐泛上来，他淡淡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口中说着，双脚轻点，迅速追赶了上去。
    佑宁见夜莺一行人越行越偏，不由暗暗奇怪，皱眉道：“他们是要去哪里？”
    醉半仙轻轻一笑，“你没听见他们刚刚说要去救人吗？自然是去魔狱了。”
    “魔狱？”
    “就是关押罪犯的地方。”醉半仙轻笑着解释。
    佑宁薄唇微抿，低头沉思片刻开口道：“他们说的圣女是不是云凰？他们是要去救她吗？”
    醉半仙闻言，低低一笑道：“你这个小魔物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对魔族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你不是魔族的人吗？他们口中的圣女当然是禽族公主云凰了。难不成魔族还有第二个圣女？”醉半仙说着话锋一转，沉重低声道：“不过，听说近来破军又立了一个什么圣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这六界恐怕又有一番磨难了。”
    没有意识到醉半仙的苦恼是源于自己，佑宁只想起云凰的疯狂，心头一颤，低声道：“云凰不是死了吗？”
    醉半仙不屑一笑，“她要是死了，这帮小鸟又是去救谁？破军做事狠辣，杀伐决断从不留情，这个魔族圣女天大的胆子，竟敢造他的反，他当然不会让她那么好过。想来应该是被关押在了魔狱里了。”
    “醉半仙，你知道云凰的事吗？能不能和我说说。”雪风呼呼吹过佑宁裸露在外的脖颈，有细细的冷冽，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
    醉半仙狡黠一笑，紧紧拥佑宁入怀，“这算是要我做的另一件事吗？”
    佑宁扯唇浅笑，看着他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费尽心思才让你输了我两件事，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你？”
    醉半仙眉毛一挑，笑道：“小东西蛊滑得很，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天地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才见过一面就拿出那么多好酒来要和我比酒，原来是早有图谋。”
    佑宁尴尬一笑，伸手拉住醉半仙胸前的衣襟，故作无辜道：“我是仰慕你酒量天下第一，想要借酒和你交个朋友都不行啊？”
    醉半仙扑哧一笑，“小东西就会胡说，你怎么知道我酒量天下第一。我看你是想借酒捞一个便宜奴隶吧？”
    佑宁纤眉一皱，假作生气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是输了我两件事。你到底说不说吗？”
    醉半仙邪邪一笑，侧头不去看佑宁娇俏无双的脸，“不说。”
    佑宁先是一愣，继而眼珠一动，假意叹息道：“唉……真是可惜了。前两天我从魔尊的酒窖里好不容易偷出一瓶上千年的女儿红，本来想着和你一起喝的。现在，唉……只能独享了。”
    醉半仙闻言，大大咽了一口口水，陪笑道：“小东西有上千年的女儿红？”
    佑宁含笑点了点头，侧头忍笑道：“有又怎么样？可惜某人不愿意和我做朋友，这酒啊，也是和水一样了。等等回去我就把它倒了，免得看着伤心。”
    醉半仙紧紧搂住佑宁的腰，尴尬笑道：“我只是和你说笑的。你这么机灵，和你做朋友一定有赚没赔。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你要知道，尽管问就是了。”
    佑宁得意一笑，“你到底知道云凰多少事，全都要告诉我。”
    醉半仙笑道：“我说了，那女儿红可要分我一半。”
    佑宁点头笑道：“全给你都没关系。”
    醉半仙大喜，笑道：“魔族有三大族系，禽系，兽系，灵系，各族有各族的首脑，在破军成为魔族之前，他们相互争夺魔尊的位置，三族互看不爽，谁也不愿让对方坐上魔尊的位置。而这个云凰原来是魔族禽系的公主，是禽系的首脑，是一只千年孔雀。”
    “她既然是禽系的首脑，自然身份尊贵，怎么反倒做了魔尊的侍妾？”佑宁疑惑。
    醉半仙轻言浅笑道：“那是破军的厉害。他一下到魔界就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举统一了三族，坐上了魔族至尊的位置。可是权势的滔天并不能弥补情感上的不足，破军痴恋飞煌，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飞煌却一心喜欢空桑的世尊重华。破军百般不得，只能望梅止渴，收集了许多和飞煌相似的人在身边。这云凰就是其中之一。云凰野心不小，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也不动声色潜伏在破军身边，本想伺机而动，一举谋得魔尊的位置，不想日久生情，居然爱上了破军。在破军被封印之后，她自封魔族圣女，替破军守护者魔界。”
    “云凰既然那么爱他，为什么又要造他的反？还差点害死了他？”佑宁不解。
    醉半仙冷哼一声，“这种魔物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可能是因为求而不得吧。你想，她在破军身边守了七百多年，为了他殚精竭虑，费尽心思。结果破军一解封印，就要找六合石救另一个女人，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了吧？”
    佑宁轻轻一笑道：“还说自己猜不到，这样的解释不是挺合理的。”
    醉半仙莞尔一笑，抬头就看见夜莺一行人已经降落在地。
    “他们下去了。”
    佑宁点了点头，“嗯。我们也快跟上去吧。”
    醉半仙轻声答应，搂着佑宁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佑宁侧头好奇看着周围，只见这是魔宫北边的一片冷杉林地。月光倾洒而下，白雪覆盖的冷杉树仿佛一座座纯白的墓碑高耸入云霄。
    夜莺等人在冷杉林里起起落落，动作迅速而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就在前面了。”黄雀欢喜道。
    片刻之后，黄雀等人在冷杉林中的一片空地站住了脚。
    醉半仙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停下身来，连忙侧身一转，搂着佑宁藏在一棵冷杉树后。
    “就是这里了！”黄雀仰头，指着一座凌空石门得意说道。
    佑宁顺着黄雀所指看去，只见这石门来得古怪。数百里的冷杉林中没有任何建筑，这门当空而立，黑色繁复的花纹好像上古的诅咒，看得人头昏眼花。
    “狱门的结界就交给你了。”黄雀侧头向一旁的夜莺说道。
    夜莺点了点头，疾步上前，手中手势迅速变换，一条暗黑极光从指尖射出，直直射向石门。
    那石门仿佛被无形的力撼动，左右旋转了一下，咿呀一声开了。黑洞一般深不可测的门后有石阶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我们快进去吧！”黄雀凌厉的眼眸里全是欢喜之色。他口中说着，不管夜莺有没有答应，身子轻轻一跃进了狱门。
    夜莺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吩咐属下道：“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要是有人来，立刻传声通报。其余的人跟我进去。”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恭谨答道。
    夜莺身子一转，进了狱门。身后的黑衣手下跟在他身后，也跃了进去。门口只剩下两个石柱一般的黑衣守卫，在雪地里站立不动。
    “我们怎么办？”佑宁压低了声音，仰头看着醉半仙道。
    “你既然要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当然要跟进去了。”醉半仙说着，唇角一动，身形迅速一闪，已跃了开去。
    佑宁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醉半仙已经回到了身边，拉着他的手道：“我们快进去吧。”
    佑宁懵懵懂懂被醉半仙搂着，一个起跃也进了魔狱。
    狱门之后是长长的石阶甬道延边。甬道狭窄，只够一个人侧身行走，两边的石壁上骷髅冥火幽幽晃动，为进来的人指引方向。窄小的空间里，不知从哪里吹来阵阵阴风，叫人毛骨悚然。
    感受到佑宁手上传来的冰冷，醉半仙体贴一握，低声安慰道：“不要怕，我在前面领着你走。”
    佑宁轻轻一笑，要强道：“我才不怕。”
    醉半仙莞尔，拖着佑宁的手，往甬道尽头一路走去。
    昏暗中，佑宁看见醉半仙轮廓分明的脸神色肃穆，不由问道：“你刚刚对那两个守卫做什么了？他们看见我们进来，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醉半仙唇角一动，低声道：“没什么。小把戏，定身术而已。”
    佑宁闻言，默然想起那日在琰王府慕维一袭白衣萧苏的清浅之姿，心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半年多没见了，他的伤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在找自己？
    “啊！”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一个没注意，一个趔趋差点绊倒在地。
    醉半仙伸手半抱住他，小声道：“小心点。”
    佑宁面色一红，点了点头。忽得似是想起了什么，紧张看着醉半仙道：“我刚刚那么一叫，也不知道有没有惊动了他们？”
    醉半仙拖着佑宁的手继续往前走，“他们忙着救人呢，听不见。”
    佑宁疑惑侧头，“他们听不见，那这里的狱卒呢？怎么也没看见有人？”
    醉半仙邪邪一笑，手指轻捻，幻化出一道明光照着地下，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佑宁不看则已，一看便吓得一把抱住了醉半仙，面色惨白道：“怎么会这样？”
    醉半仙手腕一甩，灭掉指尖明火隐去地下那些叫佑宁害怕累累白骨，“他们要进来救人，自然不能叫人透露了行踪。杀人灭口不足为奇。”见佑宁害怕得浑身打颤，醉半仙轻轻怀抱着住他，柔声安慰：“不要害怕，他们本来就是死人了，现在不过是再死一次而已。”
    佑宁看见那一地的白骨，心里的恐惧仿佛汹涌的海水一阵阵涌上来怎么都压抑不住，“他们怎么会是死人？就算是骷髅身体，也明明是能走能跳跳的一条命。夜莺他们怎么这么残忍，他们是一堆骷髅已经够惨的了，怎么还忍心让他们尸骨无存？”
    醉半仙莞尔一笑，“他们不过是吃了往生丸的傀儡，早就是死人了。活着是一堆白骨，死了也是一堆白骨，有什么区别？”
    佑宁闻言，仿佛有一道雷电直直劈了下来，四肢百骸一阵昏麻，“你说什么？往生丸？你说他们吃了往生丸才变成骷髅的？”佑宁紧紧抓住醉半仙胸前的衣襟，仰头看着他的面满是不敢置信。
    醉半仙疑惑看着他，皱眉道：“你是魔族中人，难道不知道魔族里有一种药是专门给将死的人吃的？”
    “你说得是往生丸？是吗？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佑宁心里一紧，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从心口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醉半仙担忧看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这么脸色这么差？”
    佑宁控制不住眼泪下落，只紧紧抓着醉半仙的衣服，哭问道：“你告诉我往生丸倒是什么东西，你告诉我！”
    醉半仙慌张搂住佑宁，手足无措道：“你怎么了？难道是你吃了往生丸？”想到这里，醉半仙不由心头一颤。
    佑宁哭着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你快告诉我，往生丸到底是怎么回事？吃了它会变成骷髅人是不是？”
    醉半仙闻言，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往生丸是魔族的蛊药。人在死之前吃，可以维持半年的生命，让他们有时间去完成自己想做却没有做完的事。代价是死后魂魄永生永世禁锢在骷髅里，永远不能轮回转世，成为傀儡，受制于人。要是有天不幸，连骷髅躯体都毁灭了，那就会魂飞魄散，消失于六界。”
    魔狱里的冷风四面八方袭来，一阵阵刀割一般冷冽。
    醉半仙的话犹如惊雷在佑宁耳边炸开。佑宁只觉得心口剧烈跳动着，狠痛，仿佛有人拿了一般锋利的小刀，一下，一下缓慢而深入得剜着，痛得连呼吸都失去了感知。
    “你怎么样？不要吓我？”
    看着佑宁面色雪白颓倒在地，醉半仙顿时慌了神，有人自身后走出都不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