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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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家雄的办公室
牧天南站在办公桌前,牧家雄坐在桌后低头沉思了很久,才抬头说道:“天南,我不能说我对一切事都了若执掌,但是就这牧野和越繁星的事来说,我很清楚。我早先不想插手,真把这事闹大了也不好。可是现在,我决定来管一管。我要问一问越繁星这杂碎究竟想干什么。”
杂碎?!
牧天南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新仇旧恨。
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去斥责越繁星?
在昨天得知那些真相,证实了多年以来一直盘踞在心中的猜测是正确的后,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以他的长辈身份自居的人就是他的仇人。
真真可笑。
可世界从来没有问过他希不希望这一切的发生。而他从不愿去选择是仇恨还是原谅。
“叔叔,”牧天南冷冷开口,以极致平静却不容质疑的声音说道:“我也不能说我对一切都了若执掌,但说对于越繁星——我的弟弟为什么要这么干的原因,我很清楚。有一些沉年往事,我也并不想再将之拿出来晾晒,以免伤害了现在我们牧氏家族的利益。所以,请您将‘杂碎’这两个字收回。更要请您,如往常一样,任我们这些小辈自行解决我们自己的事。”
这一席牵扯到“沉年往事”的话惊得牧家雄一下子从真皮转椅上站了起来。
这个纵横商场多年的中年男人竟一直不知这个一直沉默如斯的男孩早已长成了一个成熟到将动与静收敛自如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如豹一般。
天黑了,牧天南没有回家。
牧天南一不回来,单佳月就将“他与她”的故事在心中上演了一百遍啊一百遍,都快编出一整套电视剧了。
单佳月其实心中很郁猝,没做饭,不开灯,只是蹲在那里,看路斯很香甜地吃它的狗粮,顺便思考人生。
牧野和越繁星的事对他的影响很大,再加上与朱葳安算是正式碰过面了,在那么般配的两人面前,自己这样子又算是什么事呢?
郁猝ing……
牧天南打开房门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灯光与满桌飘香的饭菜,他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位。终于在沙发前面找到了正蹲在地上画圈圈的人。
牧天南没有出声,也没有再动,只是站在沙发后,看着那位正在看着小狗的男人。
朱葳安一席报怨兼且撒娇的话让他发现了他对单佳月的特殊情感。
特殊情感?
应该就是当年母亲口中、笔下的……爱情。
但牧天南对自己嗤笑一声。从来不信、但竟生成。对方的性别倒不是最大的问题,甚至也不担心对方是否有同样的情愫,而是,所谓“爱情”这种东西的保鲜期又有多久呢?
“汪!”路斯发现了自己的主人。
顺着狗的视线,单佳月扭头,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现在眼帘。
单佳月拿着一包狗粮就站了起来。
月光从开了半扇的门中洒射而来,两人相望,光线阻隔了一切视线的交流。
“回来了?”
“……对。”牧天南应道,然后转身去开了屋中的水晶吊灯。
好了,灯将光带到这里。
“我,不,你吃了饭没?如果没有的话,我去做些什……”还没有将话说完,又是“啪”地一下,灯灭掉了。
停电了?
“天南,停电了。”
牧天南看了下漆黑的四周,才应道:“停电了。”
“蜡烛呢?”单佳月凭着映象找到了桌子,顺手将手中的狗粮袋子放在其上,问道。
牧天南打开了手机,以微弱的光芒帮忙指引单佳月的动作。
“没有那种东西。”
“……你这像是过日子的啊,我妈说一个家一定要备得的东西除了医药箱,就是蜡烛了。”
牧天南静静听他的温柔抱怨。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了……”忽然想到了牧天南的家庭背影,赶紧改口,“总之,就是,你吃饭了没……”
牧天南有些失笑着叹了口气,说过了,没有办法讨厌。单佳月是个没有办法让他讨厌的人。
“没有吃,一直忙到了现在。”牧天南揉了揉那个人的头,说道:“但是,现在没有电,你也没有办法做什么出来吧。”
“也是,啊!有泡面啊。”
“没有热水。”
“……干吃。”
“不要。”
“喂喂……”单佳月纠结。
“好了,说笑呢。吃过了。”
就着手机那微小光芒,两人坐到了沙发上。
“天南,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单佳月在一片黑暗中开口。
“是关于越繁星和牧野的吧。”牧天南关上了手机,说出了一个肯定句。
“嗳,是的。”
牧天南体验着这难得的黑暗时光。
如果人生能永远如此清闲,即使没有电没有光其实也是无所谓的吧。牧天南想,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有许多问题需要他去解决。这其中就包括,他得去确认他与眼前这个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他温暖的人的关系。
是什么关系?不是什么关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在这之前,请回答我几个问题。”
黑暗中,谁也看不到谁,但声音传达出说话之人的严肃。
“好。”单佳月在想他想知道什么。
“你认识越繁星。”这又是一个肯定句。
“啊,对。”对方的严肃让单佳月也紧张起来,“其实在‘恋恋情深’遇到你和牧野那天,才认识的人。你有说过不让我和他深交的话,但后来他在我住院时看过我,通过两次接触,我觉得他是可以交的。”单佳月没有想过要欺骗他。
越繁星是牧天南的弟弟,除了他们的母亲外,没有人比牧天南还了解越繁星。在牧天南心中,越繁星是个让他无法原谅和不断失望的人。但是,他同时也不能接受任何人对他的弟弟的诬蔑。他不反对单佳月口中认为越繁星是个“可以交的人”话。
“你知道越繁星的性向。”
“……知道。”尽管有犹豫,但单佳月在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最终归于坦然。
“他与牧野的事,你也知道。”
“不是太了解,但是大概知道。”
单佳月一直知道牧天南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有许多事,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没有兴趣去想。单凭“恋恋情深”的相遇以及今天向其描述牧越二人之间的纠葛时自己表现出来的与越繁星的熟稔,牧天南完全可以推出以上结论。
“所以说,你要问我什么呢?”
“也不能说是问你什么了,只是我心中很难受。”
“为什么难受?”牧天南不解,这件事好像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吧。
“为什么那么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在一起呢?我可以看出来牧野是用尽了心力在爱的。”
“……”牧天南意识到单佳月这又是在感性了,“那应该去问越繁星。你们才是朋友。”牧天南不会承认这句话中有三分吃味。
“在我看来,性别不是问题。如果这是爱情,答案只能归结于越繁星不爱他了。人为什么会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了呢?”单佳月说道。
牧天南想,这件事远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美好。以“爱情”为名,之下是最为肮脏的人性弱点。
好吧,到目前为止,牧天南从这些谈话中,得到以下结果:其一,单佳月不排斥同性之恋;其二,听闻这世间依然有人相信爱情,这人还就在他身边。
问问自己的心,牧天南想,要是问出下面这个问题的话,自己可以掌控结局的把握有几分。
但是,不问而任暧昧不清不楚地继续,从不是他之风格。
“单佳月,我要接着发问。”牧天南打破沉寂。
“?”
“你是这一行的人吗?这一行指的是同性恋。”牧天南双手交叉。
单佳月惊讶抬头,所有情绪都归于黑暗。
“我……”竟致失语。
“……”牧天南在一室黑暗中闭上了眼,“你是。”他下了结论。
“啊……”单佳月睁大了眼,在惊慌中不能成言。是从哪个话题过渡到这时的呢?才在心中想说牧天南是个可以洞析一切的聪明人……然后呢,表达了自己对牧越二人恋情的感慨,可是……从哪里过渡到这个话题的呢?不……应该去想他怎么看出来的吧……可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不不不……我是要回答还是说?不不不……单佳月现在的脑子就是这样的混乱状态。
“最后一个问题,”牧天南微凉的声音从彼端传来,单佳月的双手不自觉紧握,牧天南接着说道:“你喜欢我,对,或,不对。”
单佳月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然后,牧天南也站了起来。
黑暗中,双眼四目,天水一方。
你喜欢我,对或不对。
——我曾想过,在什么情况下,我会向你告白。结论无非两种:一种是,我们俩那时快要水到渠成,我一说出口,好了,故事可以HappyEnding了;另一种是,你要和你的她结婚了,我一疯,抱着不说不死心的态度,于是说出了口,我可能会哭诉,但最后说祝你们白头偕老,很耸地从此走出你的生命,然后,一个人终老。
——没有想到,是你开口问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