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生活 第七章 曰命矣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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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树岭说大也不大,只是在小楼的背后不远处。红木和花贞三娘只用了两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岭顶,入目便是一棵大树,郁郁葱葱,站在下面,可以完全把人的影子遮住。偶尔可以听见几声孤独的鸟鸣,还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而就在大树的右下方不远处,便可看见一黑色的似大理石的墓碑,虽然上面没有刻字,但后面微微凸出的土堆就可以证明这是哪里。
在这个地方,墓碑一般都是普通的石头,这黑色的大理石倒是显得更加神秘。
其实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坟墓,奈何里面有着不普通的东西,也就引得无数人的生命陨落于此。
红木看了看身旁的花贞三娘,眼中是复杂的神情,轻问:“真的,要去?”
其实他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去不去都显而易见,但红木还是忍不住问了。
“嗯。”花贞三娘拍了拍红木的手,又放开手给了红木一个无声的拥抱,“谢谢你。”
红木看着花贞三娘的眼睛,突然有种感觉,或许她可以坚持到最后?
终于,红木紧握的手松了松,强露出一个微笑道,“万事小心。”
花贞三娘这次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面向这个已经吞噬万千生命的墓碑,没有畏惧,将手放在墓碑之上,这黑色的墓碑竟缓缓向左移动起来,地上出现一个正方形的洞口。往下看去,只能看见开始的几步台阶,而后的就被黑暗所掩埋,从里面散发的阵阵寒气,更是增添了鬼魅之感。
红木松开拉着花贞三娘的手,只见花贞三娘看着山的下方,微笑道,“更飞,等我回来。”而后就毅然决然地顺着石阶下去,红木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红色身影,心中五味俱全。
这难道,就是自己所要守护的……
墓碑又在花贞三娘下去不久向右移动,恢复到刚来的样子。
红木感到身旁的动静,没有侧头,只是口中呢喃着:“三娘,小心。”
黑猫小陌没有打扰红木,只是轻轻偎在她的脚下,一直等到了天边出现暗红,才听见红木又说了一句:“三娘,保重。”深深望了一眼墓碑,红木和小陌一起沉默着下了山。
墓中没有空气流动,一旦封闭,寻常人在里面,一个时辰已是极限。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花贞三娘……
红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小陌说话;“命矣……”
宿命这东西,实在令人费解。多少年来,葬送无辜性命。
回到小楼,外面的大红灯笼早已亮起,里面的热闹声充斥在红木耳内,这时的红木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带着亲切的微笑进入小楼,而小陌,纵身一跃,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小姐,你回来啦!”许语一看见红木,就跑上前来。
“嗯。生意怎么样?”红木随口一问。
许语一记白眼,看着满座的小楼,反问道:“生意怎么样?”
红木轻轻一笑,不再言语,就上了楼。
许语满脸疑惑,小姐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应该跟自己调侃一番,然后回柜台看看账本吗?
可是,此时满楼的喧腾也入不了红木的耳,她径直上了三楼,更飞的房间。
推开门,发现更飞正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
窗外,是无尽的黑暗。
“更公子,在看什么?”红木看见更飞这个样子,不免想到花贞三娘,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哦,红木姑娘,你来了。”更飞回过神,带着憔悴的微笑说着:“没看什么,只是今天一直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更飞的话说得红木心里一咯噔,红木赶紧别过脸,掩饰内心的惆怅,说着:“这样啊,那,那要不要请个大夫?”
更飞听着红木奇怪的话语,疑惑地问:“红木姑娘,你这是……”
红木内心一叹,明白不过是个早晚的事。最后把心一横,正色地对更飞说道:“更公子,有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说着看了一下更飞的神色。
更飞心中早有不好的预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问:“是关于三娘的吗?”
“嗯。”
“她,怎么了?”连更飞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带着多大的颤抖。
红木看着他这个样子,欲言又止。
“红木姑娘……”
“三娘她,进了神墓一天,到现在也没有出来……”红木说完,担心更飞的情绪会失控。
“咳咳!咳咳!……”更飞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猛地趴在床边,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更飞!”红木看见他一吐血,更是急了,上前扶住他忙道:“还没有出来而已,现在下结论还早了一些……”
“那神墓,只要进去后,一个时辰没有出来就会窒息而死,更何况三娘她进去了一天……咳咳……”更飞撑着口气,心痛地对着红木说道。“姑娘不必骗我。”
“三娘进去之前委托我,要我照顾好你,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对得起三娘吗!”
“呵呵,噗……”更飞笑着,一下又吐了出来,红木赶紧给他喂了一颗药,这才缓了下来。
“红木姑娘,你是知道的,咳咳,我,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三娘定是为了我去神墓取药,她去了,我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红木神色凝重,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好了,红木姑娘,我不会寻死的,不用替我担心,咳咳,夜深了,姑娘早回休息吧。”更飞委婉地下了逐客令,红木只好说让他好生休息就起身离开了。
床边,更飞气若游丝,由于房间没有点灯,月光显得分外明亮,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显悲惨的美。
“三娘,还记得你当初给我做的香包吗,你个傻丫头,哪儿有人绣鸭子在上面的……”
“三娘啊,明若湖的荷花开了又开,你却始终没有和我一起去看过,你说,你喜欢荷花的……”
……
“三娘,记得我们说过吗,这辈子,生不同处,死亦相随……”缓缓地说完这句话,更飞的脸上出现了笑容,脑海中回荡着他与花贞三娘从前的点点滴滴,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门外,红木仰头闭上了眼,良久才对着身旁的卓正和江晚说道:“两日后小楼停业一天,给更飞,和三娘,入葬成亲吧……”
既然他们在生时不能完成愿望,她就替他们办了。谁敢阻拦,她红木第一个不答应!
卓正和江晚听到后,点了点头,自觉离开,筹备明天的事宜。
入葬成亲,既是红事,也是白事……
第二天,小楼里果然给更飞和花贞三娘办了婚事,因为更飞早已家破人亡,无处可归,就同时也下了葬,由于没有花贞三娘的遗体,就放了她生前的一些衣物,做了衣冠冢。小楼的边上都缠了红色和白色的绫带。
花贞三娘的爹收到消息日夜兼程赶来了,一滴泪也没有流,也没有阻止婚礼。倒是一些恰好路过的客人知道了这件事,献上了三炷香,拜了一拜。这天,红木小楼虽没有营业,但凡是给更飞和花贞三娘贺喜和哀悼的,都在楼内吃了顿上好的酒席。
红木外披了一件白色的纱衣,头上左边带了朵白花。不仅是红木,小楼里的人员都自发地戴了一朵白花,或是系了一条白色腰带,以示对更飞和花贞三娘的祝福和悼念。
温云华为他们弹了半天的曲子,白九秋为他们舞了最美的绫舞,钟叔为他们做了最好的酒席,刘老为他们讲了一段凄美的故事……虽然他们之间接触不多,但他俩的情谊,已打动了小楼里的每一个人……
……
红木手中攥着那日温云华带来的消息,泛黄的纸张上透露着那二人的点点滴滴。
红木偏了偏头,看着正趴在地上的小陌,手一松,纸张如残蝶般滑落,正落在了小陌的一旁,红木见此,便离开去了后院,只余小陌在二楼中。
小陌懒懒地叫了一声,又把头磕在了纸张的上面,无人看见,其实,它正在看纸上的内容---
花府,龙城专以炼毒为本的人家,主人花残,有三个女儿,大女二女不幸死于炼毒中,被毒反噬,三女花贞,由于年幼,其父便不便强迫,饲其长大后继承毒业。
花府管家之子更飞,从小在花府长大,与花贞甚为亲密,两人可谓青梅竹马,谁料被花残发现,禁止二人来往。花贞大怒,誓言不会继承毒业,花残以更飞性命为要挟,花贞被迫习毒术,因此毁了半边容貌,本是倾城绝色,奈何只能以半边脸见人。
正当花贞毒术小有成就之时,花贞与更飞的关系也变得愈加亲密,花残欲防止花贞弃毒,与更飞秘密谈话,要其离开,更飞不愿,花残又再次威胁花贞,这次是以更飞家人性命为要挟,令花贞狠心斩断情丝,对更飞说出绝情之话,更飞不甚打击,离开花府,终日以酒度日。而花贞则拼命炼毒,不久,超过其父,废了花残的毒功,离开花府,性情大变,以毒害人为乐,江湖人送外号“花贞三娘”。不敢贬低,因为都知道她的毒辣。
看到这里,已没有了下文,但不过一会儿,纸上意外出现了几行小字,上书---二人相遇,三娘弃命闯神墓取药未果,更飞重病加之生无可恋,二人皆去,红木小楼为其入葬成亲……
如果当初花贞可以不顾父命与更飞离开,如果更飞理解花贞耐心等候,他们的未来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花贞不去闯墓,而是留下来陪更飞度过最后的日子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我不知道,因为结局已经注定。他们的结局并不完美,却留给了后人另一个问题,大多为情所缚的人因为情追求那微乎其微的希望,送掉一条性命,值是不值?
更飞和花贞三娘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他们的情,却绵延在山水之中,多年之后,他们的故事被编成了书籍,影响着龙城后来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