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疯狂至此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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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船上的日子过得很轻松,悠哉悠哉看看风景,见了码头,便停泊一会,上岸找最好的客栈吃顿饱饭,洗上一个热水澡,再逛一逛充满当地风情的市集。炎毅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跟在他们后边,这时,身上总有着一些与他极不协调的物品。有时是拿着几串糖葫芦,有时是拎着一个色彩鲜艳的纸鸢,吃的,喝的,玩的,不管是景非鸾和颜倪买了什么,无一例外都是往他那塞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颜倪和景非鸾亲近了许多,连走在路上的时候都牵着他的手,反倒像他才是孩子的爹。
    “铛…铛…铛…!”清脆的铜锣声敲起,紧接着是一声吆喝:“来来来!这边走这边瞧,今日我们陈家戏班路过贵宝地,特为各位街坊演上一出,若是合了您的心意,有钱的赏几个铜板,没钱的拍几下手掌!”
    原本无聊的人群围了过去,只见刚才吆喝的是一个满脸须髯的大汉,他放下铜锣之后,立刻有两个穿着和他相同的人揭开木架上的红布,只见木架上拥挤的放满了一个个精致的小布人。看上去至少有几十个,其中不乏一眼就能认出的神仙鬼怪和英雄人物,它们紧挨着彼此,肩并着肩坐在一起。
    景非鸾的好奇心被挑起,忍不住走近看,只见那布人在大胡子的手中摆弄得有模有样,旁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这就是书上说的布袋戏。”他踮起脚尖,念道:“一口道尽古今事,十指弄成百万兵。”
    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眼里熠熠发亮,颜傅笑笑:“这不过是在市集经常会见到的东西而已。“
    景非鸾看得入了迷,顾不上他在说些什么。
    “二十年前,在四季入夏的炎国,突然下了降一场大雪,所有人都说这是大凶之兆,你们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吗?”那拿着布袋的艺人问。
    “不知道。”有些观众摇头。
    原本也正看得聚精会神的颜倪,突然感觉被握住的手掌一紧,抬头,便看到景非鸾眯起了眼,刚才那副和颜悦色的表情不知所踪。
    “就在那一天,一个婴儿出生了,据说他在呱呱坠地之时,第一声啼哭便克死了父亲,那个可怜的君王,连孩子的模样还没看到就暴毙了,后来那婴儿长大成人后,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又把亲生兄弟的心全都挖了出来,一口一口地吃掉……”大胡子说得口沫横飞夸张无比。
    颜倪听得半懂,小声问:“太吓人了,他说是什么故事?”
    “不是故事,是真的。”景非鸾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莫明地,站在另一边的颜傅也打了个冷颤,转过头去,便看到一脸阴鸷的景非鸾。炎毅手里的剑已经出鞘,眨眼间,那大胡子颈上便多了道血痕,手里布人掉到地上后,他也像根木头般徐徐倒下。
    霎时,尖叫声四起,颜倪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被一只手遮住了眼。
    “敢辱我王,杀无赦!”冷冷地道,挥剑又朝戏班其他人刺去。
    看他剑锋凌厉,即使对方是市井百姓,也丝毫没有怜悯的意味。颜傅忍不住飞身上前,手中的折扇“啪”地一下打开,刚好挡住了他的攻势,身后的人逃过了一劫,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
    “住手,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颜傅怒道。
    “挡我者,同样杀无赦!”炎毅说完,抽回了剑,一个转身直逼他的胸口踹了过去。
    人们争相走避,原本热闹的市集一下冷清起来,只有一黑一白缠斗的身影,和阴沉着脸的景非鸾和担忧不已的颜倪。
    本来就无心和他打斗,可炎毅招招犀利,完全一付想至他于死地的架势,颜傅没有武器在手,又加上旧伤未愈,也不得不小心应对。一来一往的交战中,足已让不会武功的旁人看得眼花缭乱,炎毅魁梧的身躯在力量上略胜一筹,而颜傅在速度和灵巧性上占了上风,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大王……”忐忑地看着他。
    景非鸾看着打斗的两人问:“倪儿,你说这些人该死吗?”
    “呃?”不明所以的眨眨眼,颜倪嗫嚅地道:“爹爹说过…杀人是不对的……”
    一直被牵着的手突然松开,他看了看闭口不语的景非鸾,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感觉到心有点慌。
    “大王,你生气了吗?”颜倪见他不答,又问道:“一定因为他们是坏人,所以大王才会生气,是不是这样?”
    他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的,景非鸾确实一直宠着他,除了喜欢掐他的脸,还真找不出什么缺点来,何况不久前还亲身跳下水救了他一命。
    原本阴沉的脸色渐渐转晴,景非鸾摸了摸他的头,对着那两个纠缠不休的男人喊:“够了,少给孤丢人现眼的。”
    语毕,拉起颜倪,朝着码头的方向扬长而去。
    这两个“丢人现眼”的男人回到了画舫以后,一个坐站在船舱里喝着茶,一个耷拉着脑袋跪在甲板上,完全没了刚才打斗时的气势。景非鸾把颜倪抱在膝上教他下棋,连看也不看一眼他们两人。
    渐渐的,原本正在优雅端着茶盏的颜傅,心里生出一种尴尬来,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微微有点心虚的感觉。另一个,即使主子无视他,炎毅依旧直挺挺的跪着,整个时辰下来丝毫不动。
    终于,听到景非鸾问:“你何错之有?”
    颜倪以为他是在问自己,结果甲板上的炎毅立刻抬起头,抢先答道:“臣错在一时冲动,没有请示过大王便拔剑,请大王责罚属下。”
    景非鸾走到甲板上,修长的手指一划:“下去。”
    炎毅立刻起身,然后二话不说跳下了船。
    “上来。”景非鸾又说。
    那浑身湿漉漉男人爬了上来,刘海贴在额头上有点狼狈。
    “下去。”
    “扑通。”一声,只留下一大滩水渍在甲板上。
    “上来,下去……”
    “扑通…扑通…扑通……”
    只有景非鸾的命令和水声回荡在甲板,颜倪刚开始乐了,还觉得挺有意思,但依旧没完没了的样子让他笑不出来了。他的爹依旧端着茶,看似面无表情波澜不兴,但细再看一会,便会发现他的茶盏里早已空无一物。
    “好了,去开船吧。”景非鸾也累了,甩了甩手算是饶过了他。
    炎毅气喘吁吁的应着,无怨无悔的走向船尾。
    月色甚美,圆得没有一点儿缺陷,岁岁年年累积得茂盛的芦苇,沿着河道随风而荡,那一点点零星的绿光在夜色中时隐时现,是萤火虫留下的轨迹。
    “小人儿呀,不懂愁呀,为看佳人爬枝头,瓜子脸呀,柳叶眉呀,淡淡一笑女娇娥……”大好的夜色作祟下,景非鸾抚着琴悠悠唱起曲来:“那年花呀,百里香呀,谁家小姐待闺中,少年郎呀,日夜思呀,只盼美人多眷顾。”
    同是听曲的两人,炎毅抱着剑认真听着,颜傅却是一脸凝重,只因为这首曲子出自他的故乡,前半段听似欢乐,可后半段却是……
    “相思泪呀,难绝断呀,只恨门户难相对,披霞帔呀,上花轿呀,默默垂泪嫁他乡,少年郎呀,愁白头呀,依依不舍三百里,山崖下呀,草木深呀,与君双双把魂断……”
    弦断,声止,原本朗朗的夜空也变得哀怨,一滴泪无声的淌落到腮旁。
    莫说是颜傅,就连炎毅也未曾见过他的泪,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景非鸾抹了下脸说:“你们俩干坐着干吗?拿酒来,陪孤喝几杯。”
    见到两人还是不动,他又说:“去吧,难得出了宫,就别那么拘谨了,今晚孤想跟你们说说心里话。”
    炎毅利落的摆好酒和桌凳后,又回船舱拿了件披风,轻柔地给景非鸾盖上,那理所当然的体贴和动作,细微又难以言明的默契,让颜傅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来,陪孤干一杯。”景非鸾举起杯。
    两人也豪气的应和,仰头一饮而尽,描着金边的瓷杯刚落下,炎毅的身子也跟着倒在甲板上,颜傅惊了下连忙起身查看。
    只见景非鸾不慌不忙地放下杯,说道:“无妨,他一沾酒就这样,睡一觉就没事了。”
    颜傅把人扛进了船舱里的榻上,景非鸾为他拉起了被子,然后将那凌乱遮盖住眼帘的刘海拨开,目光温暖而柔和。炎毅的体质虽然不能喝酒,但也起码三杯才会不醒人事,如今一杯便倒,想必是因为连日来操劳再加上他一番折磨。
    见此,颜傅也明白了些什么,一种苦涩由心而生。
    坐回甲板,夜风还是那样轻微,景非鸾刚才片刻的温柔已不复见,换上的为他所熟悉的阴冷和邪佞。
    “先生,说说你对孤的看法吧。”景非鸾说。
    颜傅捏着杯沉吟了会,抬头说:“喜怒无常,残暴不仁,虽有才华却胸无大志,看似无害却眦齿必报。”
    “呵呵呵呵……”愉悦的笑声逸出,那弯起嘴角的眼底却毫无笑意:“颜傅啊颜傅,孤真是越来越喜欢你,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人敢当着孤的面大放獗词,但是……”
    那看似柔弱的手突然掐住了他的咽喉,景非鸾倾身上前,两人的脸几乎碰到了一起:“但是你也亲也所见,孤有多么残暴不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将他当宝,不喜欢的时候,在孤的眼里不过是蝼蚁,颜傅啊颜傅,包括你在内,孤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震撼了下,颜傅竟有点忐忑难安的感觉,却不是因为那只掐住他咽喉的手,而是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在这个人心中变成蝼蚁。
    突然松开了手,景非鸾捧住他的脸,喃喃自语的道:“颜傅,你何时能懂孤?孤自知无才无德,若是有一分心软,便安不了这天下。那时孤所喜欢的人,也必将遭受牵连。”
    语落,便以吻封缄,在他哀伤却又温柔的目光下,颜傅无力拒绝。
    衣裳,一件件剥落,像那褪去的壳,还原生命本身最美的姿态。肤如凝脂桃腮红,眉眼如画笑涡荡漾。微微翘起的红唇一张一合,迷离的眼里水光粼粼,十指插皆进发鬓间,含娇细语,如莺初啭。连那风儿都醉了,放肆的撩动着青丝,贪婪的膜拜着他的美,何况是早已心绪不宁的颜傅。
    拥抱,亲吻,抚摩,一切的动作娴熟得让他心惊,颜傅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和一个男人共享鱼水之欢。没有强迫,没有下药,只是赤裸着身躯站在他面前,用似水般的眼波看着他,如初生婴儿般脆弱又完美。
    手指像着了魔,无法消停地探索着,指尖探入那紧窒而温暖的地方,便清楚的看到,他白皙的肌肤上浮起一层淡红,在月色下更是芬芳迷人。
    “进来……”微微弯下身抓住船栏,景非鸾将腿打得更开:“进来,我想要你……”
    明明放荡到接近无耻,可那眉目含情,双颊微红的模样,犹如迎着风绽放的蒲公英,用无怨无悔的姿态去盛开。
    颜傅板过他的身子,让两人面对着面:“殿下,臣……”
    一指贴在了他的唇上,景非鸾双腿缠上他的腰,轻声说:“叫我鸾。”
    “鸾……”像是被催眠般,不由自主的挺身,刺前。
    景非鸾双手抓住栏杆,一双腿缠架在他的腰上,整个人离了甲板,飘逸的黑发像瀑布,半空中划出唯美的幅度。今夜,他们之间没有君臣,没有距离,呼唤着那个只属于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索取着,贪恋着。
    那双清明的眸子,因为情欲而变得幽深,像是一片汪洋,他情不自禁地陷进去。汗湿的头发贴著颜傅的脸颊,感觉格外的奔放,他的脸颊也会因为喘息而通红,嘴唇湿润而性感,诱惑著他主动环住他的脖颈细细舔舐。他急促的呼吸,澎湃的心跳,都在说明着这个男人正被自己所吸引,没由来的,景非鸾感到满足。
    明知道只是暂时的,也许天一亮,他又是那个清高的颜傅。但即使这样,也曾拥有过他的狂野,只属于景非鸾的狂野。
    “嗯…啊啊啊……”景非鸾听到那最后的呻吟,沙哑而淫媚,像是充满绝望的哭泣,却又饱含着刻骨的欢娱。方知道,原来竟有人令他疯狂到如此。
    颜傅抱紧他的身子,更深更用力的贯穿,带着些恨,还有些怨,但更多的,是身为男人的渴望和本能,一股脑门的,全心全意的,都倾为一注。
    坚硬的牙齿啃在了他的锁骨上,那么疼,景非鸾却笑了,湿润的眼睛凝视着他。呵,原来颜傅也有如此孩子性的一面,这也是属于他的。
    夜,一点一点的褪去,天还是灰蒙蒙的,冷清又迷茫。
    景非鸾裹在披风里,静静的靠在颜傅的胸前,姿势如此暧昧,若有人看到,定会以为是一对情人。
    “疼吗?”颜傅抚抚摸着他锁骨上的牙印问。
    不明白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只想着占有他,甚至是在他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可事后,他后悔了,因为这个印记,注定让刚才的缠绵不是一夜柯梦,它会延续到未来,证明着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疯狂。
    “疼,但却希望它永远不会消失。”景非鸾望着天边说。
    “为什么?”
    “因为它是你留下的东西。”
    颜傅别过眼去,心里一点愧疚,他能给的东西那么少,就连一个牙印也如此吝啬,终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我和炎毅,谁比较重要?”颜傅犹豫再三问了出口。
    景非鸾蹙起眉头想了很久,才说:“炎毅,如果没有了他我会死。”
    炎毅于他就像是亲人,是最后的一道阳光,无论多少人憎恨他,诅咒他,甚至是侮辱他,始终只有炎毅,一成不变的用生命去维护他。
    看到颜傅复杂的表情,他轻笑了下:“但是,这世上只有你能令我疯狂。”
    远处的霞光慢慢变成金红色,像是被烧着了一样,颜傅指着岸上的山坡说:“想看日出吗?”
    景非鸾点了点头,便感觉到一阵动荡,原来是颜傅抱着他,用轻功跳下了画舫,直接奔着那座山头而去。把头埋进臂弯里,不让想让他看到自己微翘的嘴角,还有发热的脸颊。
    “好美……”站在高处眺望着天边的景非鸾呢喃道。
    在他的期待中,太阳慢慢地露出海平面。开始,只是一条细细的红线;接着,又像个害羞的孩子,露出细细的、红红的眉毛;慢慢地,又露出月牙般的笑脸。这时山脉下的松花江,也被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色彩,从下望去,仿佛是一条粼粼飘动的绸缎。回过头去看,他们的画舫变成一小点,安然的静坐落在河面上。
    “原来已经那么远了。”景非鸾有点感慨的说。
    颜傅始终一语不发,只是回了他一个笑容。
    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已经眯起眼打盹的景非鸾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睁开眼时,他们已经落入了一个被泥墙包围的洞穴里。尘土一下扬起来,他捂着嘴咳嗽了声,看到颜傅也是沾了一身泥土的狼狈模样。
    “殿下,没事吧?”颜傅看了看他,蹙起眉道:“不好,这怕是猎人挖的陷阱。”
    景非鸾下意识的抬起头,只见陷阱外已经覆上一层沙网,从下望去,足足有两三丈的深度。陷阱里空间狭小,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并且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颜傅挽起袖子,尝试用轻功跃了几次,都无法接近洞口。
    景非鸾抱膝坐下,有气无力地道:“别试了,留点力气等人相救吧。”
    “殿下,这可是荒山野岭,哪来的人?”颜傅担忧的说。
    “那就干脆等死吧。”景非鸾像是不在意,闭起眼继续打盹。
    无奈叹了口气,颜傅也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明亮的天空,眼神飘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转过头看了看已经睡着的人,他不禁暗暗称奇,虽说临危不乱是帝王应有的作风,可景非鸾也未免太随遇而安了点。
    而他们…真的能撑到有人来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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